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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推薦
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
致張維楨女士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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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ntifier (Dublin Co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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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or (Dublin Core) |
羅家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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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e (Dublin Core) |
補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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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 (A vocabulary for biographical information) |
張維楨;訴說經歷; 關心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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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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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
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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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
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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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
致張維楨女士函 (一)民國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薇貞吾友:來滬七日,大燒凡四十二小時(二十二日病作);沿途風熱,至此一齊發作,幾乎不得 動身,可謂危險。今難關已渡,人已上船,方作此書,歉疚萬狀,知我者當能諒我,來滬未能一見,心 中很難過,玉影已收到,謝謝。不及多書,遽將離國,此心何堪,餘容途中續書。渴望珍重。弟志希倚 裝。二十七日。 (二)民國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薇貞吾友:到美後無暇致書左右,歉甚!途中寄一片,不知收到沒有? 你近來的學業,想必大有進步;在湖州生活如何? 我在上海動身時曾病,途中華僑多知道我的名字,沿路有會歡迎,總是由我起來代表演說;又經五 日長途的火車,所以到紐約時我困頓已極。 紐約社會太緊張,對於神經的刺激太大;我於是轉往普林斯頓,離紐約一點多鐘火車。我現在普林 斯頓大學院治文學哲學,兼及教育。普校亦美國極著名的第一流大學,而大學院尤有精神,教授中多當
代學者,同學中亦多深造之士。大家一同吃飯,一同看報,一同談天,一同研究,四週眞是在學者空氣 包圍之中了! 此地風景也好極了!秋天的景象,襯出滿林的霜葉。明媚的湖光,傍著低迴的曲逕,更映出自然的 化工,晚間霜氣新來,樹影在地;獨行踽踽,覺得淡淡的月色常對著我笑,唉!我愛此地極了!今寄上 大學院照片一張,聊供清覽。 此校係英國牛津大學式,無女學生。中國學生不過數人,無好者,惟與我同在一處的一位饒樹人 兄,也在大學院, (大學院中國學生僅我們兩人,餘在本科) 。品行學問都是極好的,於明年可得博 士。(物理學)。他回國過上海時,我希望你可以見他談談。匆促不盡欲言,伏希珍重。弟家倫。十二 月十三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院。 通信處─Mr. K. L.LO 24 Dickison Street Princeton, N.J. U.S.A. (三)民國十年三月八日 薇貞吾友:昨天接到你的信,給我許多優美愉快的感想;謝謝他,並且謝謝寫他的你。 我聽說你求學的情形,更使我高興;希望你照著這個方針進行,先以能自由讀外國書爲第一要義,
以你的天資,及你現在的環境,是不難的;出國求學,也不是絕對沒有機會,當先以自己有準備爲要。 惟有「學問」,乃是我們終身的事業。 尊照甚好;大的一張稍微覺得憔悴一點,我很願意聽說你已經休養復元了! 我兩年以來,因爲各方面的事,也是弄得憔悴已極;暑假在西山時如此,臨出國門在滬臥病,更覺 難堪。會吾先生來看我時,正扶病治裝,所以江蘇省教育會那天歡送會請我演說,我都未到,想起來眞 不堪回首! 現在我在普林斯頓大學眞是好極了!此地爲大學區域,風景極佳,有湖山之勝,而建築復古峭多逸 趣。大學院巍然獨立,尤有特別空氣,同學僅一百三十人(現在我幾乎都能認得),多深造之士(無女 學生);教授倒有一百人左右,多當代學者,我們一同寄宿,一同吃飯,一同談天,一同討論,一同遊 戲,眞是四周都是在學者包圍之中。這些情形,我不知道(我忘了)上次告訴你沒有?我來此以後,受 了這種環境的感應,精神同身體都大大改變了狀態。多讀書,少作文;暇則談天,游泅,間或同外國小 孩子玩玩,亦別有天眞存在,我極健康;惟功課極忙,常至夜深方睡。但是不足勞你記念。 此地美如春花,靜如古寺;我們會餐時每晚要穿黑大禮袍的,所以極像一種隱士生活。脫離風塵 氣,還我故我;我現在決計「關了羅馬史,翻開思想書」了! 寄上紐約風景片一盒,是印得最精緻的;望你分嘗新大陸風味。湖州春天風景極好,你們如有照的 照片,可以給我看看嗎?
二書已囑紐約 Sterchert Co. 寄上,大約後信一星期可到;錢可不必寄來,難道我買兩本書都買不 起嗎?祝你進安。志希。三月八日。 (四)民國十年三月十五日 薇貞吾友:前函想已收到;但不知書收到了沒有,因爲包裹向來要慢到一點的。 你近來功課如何?我勸你極力用功英文,科學也不可忽略,將來在大學時一點不能少的。英文好一 點,就可以練習譯書,我願意極力幫你。 今年清華招考女生赴美,恐怕你還不能考;昨在紐約晤清華當局一人,他說明年還招,望你積極預 備。 我在此甚好,上學期成績爲著名教授所稱許;稱爲有
(五)民國十年三月二十二日 薇貞吾友:前寄兩信,都收到否?方纔重讀你舊曆元旦晚間給我的信,實在使我感動,此時此景, 我正與你作同樣感想。 我離國時太匆促,兼之以病,不及與你細談你求學的方針,我至今也過意不去。你求學的熱心勇 氣,我都佩服。我勸你極力預備明年考清華直接留美,一年實在的預備,不爲無望,即不成,如你能有 進美國大學一年級的程度,我當盡力爲你想法,且到那時再作計議。(俞慶棠女士前年來美,今年已在 哥校大學二年級,在紐約見過數次,太用功了!) 我在此可於後年(一九二三年)授博士學位,擬回國一看,再赴歐洲。但意尙未決,萬請勿告人。 昨接Sterchetrt Co.來信,知書已於十七日寄出,地址未誤;但無中國字,請留意英文郵件。原信 附閱,款勿寄來。望你珍重。志希。三月二十二日,晚二時。 (六)民國十年六月十日 薇貞吾友:兩奉手書,紙短意長,感愧實深。乃以大考關係,屢握管而無暇一覆,歉甚,我於六月 一日方纔考完,於是日下午即赴紐約接蔡先生,連日奔走接洽,無片刻空閑。紐約大學於六月八日,贈 蔡先生名譽博士學位,觀禮者萬眾歡呼,實中國之榮幸。十四日華盛頓大學請蔡先生參與畢業大典,聞
亦將有榮譽之敬禮。我於九日暫回普林斯頓,於十三日即赴華盛頓,爲蔡先生接洽一切。暑假內即赴綺 色佳康南爾大學入暑期學校,綺色佳風景極好,最宜避暑。暑假後仍回普林斯頓,因爲普地雅僻,宜於 讀書,你近來學業進步如何?下半年仍回湖郡,似宜即看英文有思想的書。因爲英文的長進,不在乎專 讀文法修詞,而在乎多讀多看多寫。況且我們中國人學英文,更宜以「一箭雙鵰」的辦法,將文字 和 思想同時得著。國內教會學校的弊病,就在專使學生讀機械的課本,而不能引導學生讀有思想有智慧的 著名書籍。所以不但對西洋的文字難於學好;就算學好了,會說幾句
122 Catherine St., Ithaca, N. Y., U.S.A. 望你常寫信給我,我大約九月十五日回普林斯頓。 (七)民國十年十一月一日 薇貞吾友:接到你三封信,又接到你送我的筆,我眞是又慚愧,又感謝,眞是尋不出合宜的字,可 以表現我的心思,我於暑假之中,忽而華盛頓,忽而 紐約,忽而湖城,奔忙已極;所以屢次想寫信給 你,而屢次失敗,我想你一定能恕我的!就是你給我的信,也是轉幾次方纔收到。 還有一件要謝謝你的事,就是你的照片,使我看了生無限的愉快,至於你托我買的書,我當立即買 好寄上。 我今年轉到紐約哥崙比亞大學哲學院來了!所治的是教育哲學及思想史,教授爲杜威 Dewey,客爾 白去克 Kilpatrick,波士 Boas,康克林 Conklin,均當代學者;功課極滿意。但是紐約大城之中的生 活極苦,遠不及在普林斯頓之清靜,所住的是一個美國的家庭,其中僅其夫婦二人,極和靄大方。我的 房間很不壞,陳設極佳,但是稍暗,所以我日夜都在圖書館中讀書,圖書館中我專有一個大棹子,地方 極好,我脫不了的就是忙,夜間總是睡得遲,朋友勸我,我也知道不對,但是我又沒有法,你說如何是 好?
近來爲華盛頓會議事,此間留學生有「留美學生華盛頓會議後援會」之組織,我被推爲中文編輯股 主任,又推爲代表,現辭後者而任前者,也是對於國家辭不了的義務,將來開會時恐須赴華盛頓一行。 中國還有兩個報要我做代表。我對於此問題在中國發表兩篇長文,聽說很發生一點影響,不知究竟如 何?你看見過嗎? 你現在怎樣?我很高興知道你身體較好,但是也要常運動,如網球等可常拍,強健的思想,屬於有 強健之體力者。西方以身體全部發達爲美,而東方以瘦弱爲美,實民族衰落之徵,望你力矯此習,功課 近來何如?何不直接看點西洋書呢?我有一本書送你,希望你能試看,並非難者。此書我不日寄出,謹 祝你以健強的心身,包著優美的思想!(國內評我前文之論調,多未看見,即有見過者,亦不欲與無聊 之言,多作辯論,我輩建築事業正多,無許多閑工夫及此,拙文已經日本日華公論及東京朝日兩報譯成 日文。) 現在寄上我暑假中的照片兩張,望你哂存!一張是和人合照的,一張單獨照的光線較強,地方是在 綺色佳我暑假中住的房子門口。時間是九月初間。綺色佳地方風景好極了!每於傍晚看蔚藍而入墨青的 山色,襯著明淨的湖光,塗上一抹深紅的晚霞,令人起自然無限的美感,作萬里外的遐思。 我最後有一句千萬請罪的話,就是你最近給我的那張照片,我前天因爲夾在書裡,不知如何掉了, 請你再寄我一張,我希望你能寄我一張六寸或四寸的全身照片,你允許我嗎?我想你一定肯的,但是這 不情之請,祇有你能恕我。薇貞!祝你千萬珍重。志希。十一月一日。
我的通信處─Mr. K. L. LO 540 W. 122 St., New York, N. Y. U.S.A. (八)民國十年十二月七日 薇貞吾友:前次好幾個信片收到沒有?我現在仍然是奔馳的忙不可言。 中國在會議中已顯然大失敗,現作萬一之挽救。作此書時念之實痛心。 於百忙中有友人來信,謂時報中對於我有胡亂的登載,荒誕之極,已去函更正,但是我自己究竟沒 有看見登的是什麼。可笑已(亦)復可惱。 你近來好嗎?讀書何如?望珍重,此頌年祺。志希。十二月七日。 (九)民國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薇貞吾友:前次書片,不知收到否?甚念。 昨晚又自華盛頓回,時已半夜矣。 僕僕於道路,而於國事無所補,大足痛心。
夜深人倦,偶檢書篋,重閱你給我的信,別有意興,靡增心感。 我現在知道了,人事雖難前定,但人足以定之,人類者,情感之動物。 望常有信給我,增我的愉快和健康。 囑購書已寄出,我另有一書見贈,望細讀。 盼你致力於學且珍攝。志希。十二月二十五日。 (一○)民國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 薇貞吾友:你近來好嗎? 接書局信,謂你所開的書早已寄出,不(知)可收到否? 我另有一本書送你,分包寄出。 更有花子一包,係遊華盛頓墓之紀念花,另外夾在報內寄出。 我連日發表國事及外交文字甚多,有一長文曰「我對華盛頓會議之觀察」長三萬餘言,甚重要,在 時報與東方登出,可一看。 於百忙中寫這幾句封寄你,表示我記念的心思,可惜沒有功夫再寫下去。 祝你珍重,千萬千萬。志希。一月二十八日。
(一一)民國十一年二月四日 薇貞吾友:前函並奉贈之書二冊,想必先後收到,花子一包(花名 Althea)係謁華盛頓墓之紀念 品,即夾在書內,因用報紙另寄頗不方便,想你一定發覺了。 寄上兩書,一係易卜生戲劇三種;一係王爾德戲劇三種;前次在卷首略述讀法。總之第一遍須讀得 快,當小說看,見得其大意;然後再細讀,査字典,留心Idiomatic Expression,再揣摩其神情,此等 書並不難看,不必膽小。一氣呵成的看書勇氣,是要養成的,今天看三頁,明天看五頁,便永遠不能成 功,我們在國外大學院中,每日看書總在三五百頁─戲劇等不算─非此等習慣便不成也。 你對於學問的興趣既濃,以後我當常時擇相宜的書寄你。你先把這兩本看了,並望你能以你所得的 感想告我。 昨日收到你寄我的信,甚慰甚慰。你對於我的關切,謝謝。我近來仍然甚忙,寫起來有許多話說不 盡。先寫此信給你,稍暇即有另函暢談,我在國外用中國筆墨不方便,所以用墨水筆寫字;你在國內, 而又善用中國筆寫字的人,也用墨水筆寫信給我,不使我失望嗎?欲言不盡,望你珍衛。志希。二月四 日。
(一二)民國十一年二月十日 薇貞吾友:前數日有一信給你,最後說到稍暇當寫信給你暢談,今天寫這封信,就是踐這個心願。 許久沒有見你了,實在有點念你。你近來也少寫信。想是你的朋友很多,忘記在遠方的人了!…… 如果沒有,則請你不要見氣。 老實說,我彷彿記得暑假間有一二次給你的信,其中不免有使你失望之處,但是這信當時成於心緒 惡劣之時,可以請你見諒,你對於我的情誼,我始終感激;我對於你也是一致的,薇貞! 時間眞快,匆匆一年多過去了!我在此間大學院應分功課,明年六月間可完,我頗想回國兩三月, 略觀大勢,再赴歐洲;我們可以在中國見。不然,我逕赴歐洲,我們設法謀在歐洲見,此非難事,我稍 有成算。 我有一句重要的話問你,就是關於你自己一切的事,你自己能否作主,望誠切告我。 如赴美或赴歐留學,如到後學費及生活費有所出,家中能否允你出來,能爲你籌旅費多少?(全部 或一部)均望詳密告知,但不必語人,事前張皇。 聽說我給你的信,你給同學和大家看;果然,你便錯了,我將永不寫信給你。 我聞「君子愛人以德」,很相信這句話,所以事事都從學問事業等大處著想,成敗係另一問題,但 力之所及,必盡其力而爲之。
誠懇的心思,願隨太平洋的水流到彼岸。「無窮的好望,爲你的將來。」志希。二月十日,晚十一 時。 你於湖郡何時畢業?望你覆信時告我。 (一三)民國十一年九月一日 暑假內所居地之風景,故地重遊,頗饒興趣。三次來函均收到,謝謝。忙頓未及詳覆,甚歉,匆詢 近佳,薇貞吾友,志希。九月一日。 (一四)民國十一年─十二年(紐約時期) 此係世界第一高樓,建築奇偉;以加快電機登其顚,需時一刻以上,在此樓上得句云: 「千尺樓頭據此身, 一生湖海壓陳登。」 然久不作舊詩,不願再續矣!志希。 此係「自由神」之銅像,巍然獨立於太西洋西岸;曾至此地,高呼『自由之神萬歲』者再。令人興奮, 無過於此。志希。
(一五)民國十三年八月三十日 薇貞吾友:久疏音問,甚歉。 今日看見德報專,知道滬上將有戰事發生;想起在滬上的你,頗以爲念。所以立時寫這封信來慰問 你。並且祝你不至於有驚擾。 接前函,知學於滬江,學必大有所進,爲慰。 來歐以後,頗於精神學業體魄有增進。頗有較重要而耐時間淘汰之著述,尙未發表,將次第公於 世。 國難一時未已,當儲學以救民族的沈淪。 今年尙在德,利用其研究院;明年將學於巴黎大學。再由法而英而意。 近況如能告以梗概,以慰故人,亦甚慰。志希。八月三十日,柏林。 (一六)民國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薇貞吾友:前次接到你一封信,正在想覆,今天又接到你一封信,眞是給我感情上許多愉快。我深 深的謝你,但是你這樣待人,使我謝的心思,筆墨很難表現。 虛驚經過,滬瀆復安,祝你健康,更祝你用功的進步!你治的功課,大致都是很需要的常識。望你
於法文用功,法國文學中的作品,實在有許多使我愛慕的,盼望你也能讀原文。 近年以來,我於所學自信有所增進。離美前一年,美國歷史學會開全國年會,請我讀一論文,是一 種少有的 Courtesy 。去年爲一美國雜誌(未來之世界)寫一文批評教會教育(直接的係批評滬江教員 一書),後接該誌編輯謝函,謂美國青年會國外教育股因此文特定五百份,艾迪特定三千份,遍送在華 各教會學校及教徒。可見教會教育自己也多少有一點自覺─自覺其地位的危險。但是這都是暇 時無關 宏旨的東西(近來常爲美國報紙寫文論中國時局)。精心結構的一本書,就是科學與玄學,凡十三四萬 言,或於國內此項爭端,能作一最後之解決。此書稿已於九月十八日保險寄給朱經農兄,請其交商務出 版,但現在尙未得到回信,甚以爲念。 我於來日所從事者,已有固定計畫,欲於中國民族在這個進化期間,可以得著我一點堅實的根本貢 獻,使後人數起這個時代來,或者少不了一提。至於浮譽已等閒視之矣。 本學期完(明年二月中),擬赴巴黎,一學期後即赴倫敦。皆擬研究於這兩個大學,爲將來一種著 作之準備。於明年九月間或不免回國。 歐洲文明,自是繁複多姿,非單調式之美國所以比擬。故即回國後於兩三年間仍將一出也。 偶與時報通信,亦僅係暇時游戲,然久不作矣。 你如果要得什麼歐洲的書籍,或是於學術問題認爲我有可以備顧問之處,儘管請老實告我,無不從 命。
另外附上柏林大學照片一張,請惠存,以作紀念。 你的體力近來好嗎?有最近照片可以寄我一張嗎?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雲天東顧,祝千萬珍重。志希。十一月二十五日。 (一七)民國十三年十二月十日 薇貞吾友:前書想收到。我現在有一件事遵你前書的命,所以敢託你。但是先聲明要你不客氣,不 至於不收我還你的墊款,我纔敢託你。我想你一定能了解的。 我要請你爲我向商務買一部「譯外國人名地名表」(新書),買小楷紫狼毫筆(不必太貴的,祇不 過爲譯書或做文起草用,或任何小楷水筆均可,在先施或商務均有)半打(或一打),問商務要一本圖 書彙報。書和書一道寄,上寫明(Drucksacle
(一八)民國十四年二月三日 薇貞吾友:接到你信,很感謝。知道求學甚積極,佩甚。 近來所看之書,是些什麼?你是治社會學,還是教育學?滬江是美國式,自然美國空氣很重;可 是教會式,是然有許多顧忌的地方。社會學之美國學派,雖然有Small, Barnes諸人尙好,但是如Ellwood Ross等實太敷淺,Giddings實太陳舊。如英國Hobhous Wallas等,在美國竟不可得。如Hobhouse: Morals in Evolution Wallas:Human Nature in Politics, Our Social Hertage 等看過否?人類學美國實甚發達。 如Boas, Lowie等實最精密而批評的學者。A. A. Godlenweise爲後起之秀,(我在紐約聽過他一次講 演,談過一次)其 Early Civilization 甚佳。你不把他譯完,甚爲可惜。Boas:Mind of Primitive Man一書 極重要。你看過否?如有興趣,何妨試譯呢?無論學社會或教育,統計學實在很要緊。因爲駕馭材料, 審查錯誤,均須借重。此學可以加倍注意;不然,則皆隨人爲轉移了空談也。你以爲何如? 前一書勞你太多,再前一書亦不免帶感情時之情形,發後均覺不安。但是我想你能原諒而不介意 的。來書甚爲悱惻。於目前中國環境之中,有志者自多感觸。望善自珍衛,不以此自傷。至於些微細 事,更不些置諸懷中。我平素是曠達善忘的,因不如此,則生活煩惱更多也。 年假內遊中歐名山 Harz,步行八九日,每日八十里左右;看盡風景,極爲痛快。今附上風景片兩 張,望察納。
滬上再度軍事,受虛驚否?此問近好。志希。一九三五、二、三日,柏林。 (一九)民國十四年三月五日 薇貞吾友:你的信和風景片,筆墨和書都收到了。三番四次勞你的神,眞是感謝的了不得! 你要送我,是我不能受的。因爲這是我託你買的東西。若是你要送我─心領你的意思─那我下次再 也不敢託你買東西了。所以我於下次來信時, 還是匯或封寄錢給你, 一定的。今天趕火車故,已經來 不及了。 蒙你想得周到,寄筆給我的時候,還寄上幾個銅筆套,眞是有用。 假期長否?近來做些什麼事情? 我的稿子,早收到了。現在在印刷中。經農兄有信給我,大可不問,我想你是沒有問的,但是我早 就應當告訴你,卻是忘了。 柏林今年冬天眞好,宛如春天。歐洲 as a whole 不冷。大約下月我將赴英國,信仍由柏林轉。暑 假赴巴黎。我如果能籌得到款的話,還想在歐洲多留一年。你以爲何如?歐洲文化的五光十色,比美國 有趣多了! 附上名畫片一紙,望收下。 北京一班朋友辦的現代評論甚好。我前幾天接連寫了三封信給他們,你可撿得一看。雖沒署我自己
的名字,但是看的人大概都知道是我寫的。 此問近好。志希。三月五日。 還問你妹妹的好。 (二○)民國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薇貞吾友:最近又收到你寄的墨,屢次費心,眞是感謝。 前次的信和附片,均收到否?你近來怎樣好?功課忙嗎?於功課之外,尙以何事爲消遣?望暇時告 我一二。 我於四月十日由柏林經荷蘭赴倫敦,自四月至七月,大約都在倫敦,七月後赴巴黎。你如果寫信給 我,可仍寄我柏林住址,可以轉到。 附在這封信裡,你可以找著一張五塊錢美金的支票,這是我託你買東西的錢,還你的。請你務必不 要客氣收下,不夠我可補寄上,多了存在你處,爲我以後託你買東西之用。不然,我以後永不敢託你買 東西了!所以你是一定不能客氣的。 今天很忙,不能多寫。望你好好保重。志希。三月二十七日,柏林。 令妹處問好。
(二一)民國十四年四月十五日 薇貞吾友:久未接信,不知近況如何,亦不知何故。功課忙否?課外作何消遣?我想江南春色,你 已經飽嘗了。 柏林初春的風景好極了。我很留戀,但是本星期內一定赴倫敦。經荷蘭渡海,祇須二十四點鐘,坐 飛機祇須六點半鐘。由倫敦至巴黎乘飛機祇須三個鐘頭。歐洲的交通,眞是便極。 近來把柏林名勝古蹟幾遊遍。附上照片兩張,係前日遊皇宮紀念。 鄭重的祝你的好!志希。四月十五日。 令妹處問好。 (二二)民國十四年五月十二日 薇貞吾友:由荷蘭來倫敦,一切均安適。現卜居已定,開始在 British Museum 研究,利用其他處 不能有之收藏。在倫敦大學祇聽兩課,不過謀與一二教授接近而已。近況如何?望珍重。志希。五月十 二日。
(二三)民國十四年五月二十日 薇貞吾友:同時接到你的信兩封,並你的最和靄的近照,感激歡喜的心,不必我說,你如果知道我 一分,你應當知道了。 你的神采,比以前更自然、更清雅。可惜你寄我太遲,若是我在柏林收到,則我可請一位德國的畫 友,有相當畫名的,爲你畫一張油畫。 我在海牙及倫敦所寄的畫片,想收到。我記得以前寄你的第四封信,就是你這次覆的,實在太粗率 吟靜;你或者知道我不是這種 Temperament 的人;祇是我讀你的前書,有 「兩年來寢食恆逾常軌」 等語,爲之移感,而慮你痛苦增加,故意出此,你或者了解此意。眞有情感的人,是情願自己苦痛,而 不情願人家苦痛的。 我對人總是很 Frank ,我衹希望人對我也 Frank 。中國人的感情,天性,都被拘束,Reserve 殺 盡了。社會間與個人間的不了解,也都是從此而起的。我們如果要另生一種新社會的空氣,總當各按本 性的純粹要盡力發揮纔是。你以爲然否? 在倫敦生活,尙安適。Wallas 已年老退休,Hobhouse 尙在授課,均已見過。我現在立志不看在中 國可以看得到的書,並不看有錢可以買回中國看的書。現在有兩種確定的計畫,為著述的。一種是在歷 史哲學方面,爲 Direct 中國將來社會思想之趨勢,(一再與西洋學者爭地位)入於適當的正軌。一種
是近代中國通史,以科學方法,哲學眼光,文學手段,融合來寫。務求Scholarly,而不尙憑空理論, 如不能持久的梁任公辦法。近代中國通史是與世界關係分不開的,所以近來專看英、德、法各國有關係 之材料,在中國所不能得的。─其中當然有許多Documents & manuscripts。如將來有成,─萬一有─ 則㈠可造成一種民族的覺性;㈡如以Standardize中國的文字,爲文學革命成種重大的工作;㈢爲中國 寫第一部Scientific History。高山仰之,景行行之,猥以不才,竊想望之。 我自信,薇貞,Struggle very hard。我總想Stuggle for some original contribution,Strugglee for an enduring historical position眼看目前許多人,不禁有杜少陵「爾曹名與身倶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之嘆 也。 興到時聊爲你說,你如果對我有絲毫的了解與體貼,請你將來於我放棄責任,不告成功時責我,但 此時不必爲他人告也。 你有次問我回國後到什麼地方,我現在未定,因爲現在不必急之。其中有一處是上海。最近廣州、 杭州亦有友人以函電相詢,均不能即覆。待回國後再看。 你現在身體如何?求學心得如何?何時作形式的畢業?龍華的桃花想過去了,但是滬江江邊的煙 樓,望你多多領略。 我在歐洲常聽音樂,尤好Wagner,Strauss等作品。如Verdi Mozart等亦甚願聽。聽opera甚多。 如 Faust, Meistersingers,Siegfried Mme Butterfly Intermezzo……等均聽過。
接到你的信是吃晚飯的時候,這封信是飯後一分鐘動手寫的。寫的是你的筆─領謝了!─信紙前面 是你的照片。祝你─不斷的祝你安好。志希。五月二十日。 (二四)民國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 薇貞吾友:今天去參觀英帝國展覽會(British Empire Exhibition)。這會規模偉大,鬨動世界,想 你已聽過了。會址離倫敦城一點鐘火車,在Wembley。在澳洲(Australia)部看見一種項珠,想起你, 買了一付送你,另包掛號寄上。此係澳洲海底一種晶石所成,以作項珠,頗盛行於歐洲。我選的一種顏 色,自以爲還清新,配夏天的白衣服或粉紅衣服,都很好看。望你不嫌棄,作我遊展覽會紀念,並作我 想起你的紀念。 餘容續談。志希。五月二十三日。 (二五)民國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薇貞吾友:二十三日寄上一函,並頸珠一付,想已收到。 你近來好嗎?恐怕快考暑假考了?我對於旁人總是勸人用功的,但是對你決不望你用功。 國際法可學─我也學過─因爲是生於現在世界的常識。中國憲法史是笑話,因爲中國尙無憲法可 言,如吳哀靈(宗慈)之憲法史,不過Superficial Journalism而已。望你不必費功夫。
你以前的照片,無論你以爲好壞,是不寄還的。因爲你的東西對我是多多益善。但是爲報答你的損 失,我寄一個自己的照片給你。這是我當年在紐約照的─最近沒有照片─雖不能算十分好,卻還能表現 一點我的精神。如果你不願意丟掉,望你存著。 倫敦天氣如初春,昨夜雨聲淅瀝,令人魂遊數萬里外也。 千萬的望你保重。志希。五月二十八日。 (二六)民國十四年八月十三日 薇貞吾友:此係滑鐵盧戰場大鐵獅,奇偉。八月八日離英,九日抵比京不魯捨爾,十日赴海牙,十 一日回比京,皆係爲國事接洽。十三日遊滑鐵盧,寄此以作紀念。志希。一九二五、八、一三。 (二七)民國十四年八月十八日 薇貞吾友:在英勞頓萬狀,以一介書生而見忌於強國外長,致其不安,亦足自豪。來巴黎已三日, 而病奪其二。頃遊盧森堡美術館,見此畫原本,徘徊不忍去。尊況如何?何日歸校?甚想念。溽暑望善 攝衛。志希。一九二五、八、十八日。
(二八)民國十四年十月十八日 薇貞吾友:月餘未接到你的信,不知你近況如何?滬上風雲又起,甚念,望善珍攝。 我因爲學爲國,均不能於九十月間回。如會議尙進行,則我尙有回倫敦之必要。孑、亮兩先生爭關 稅自主及修約一電,係我起草。即各公使爭關稅自主一電,亦出我手。事關民族,未敢辭責。然我回國 之期,亦不能遲過明年二月間也。近尙日赴此間國家圖書館工作。一切尙好。很繫念你,並問候你。志 希。十月十八日。 (二九)民國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薇貞吾友:今日偕孟眞游Petit Palais,觀其美術收藏,甚爲神往。今寄上印片數紙,以作紀念。久 未接信,未知近況如何?我本疏懶,亦將步你後塵也。深秋多涼,望善攝衛。志希。十月二十三日。 (三○)民國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 薇貞吾友:前天接到你一封信,知道你現狀甚好,體力也加強健,甚慰。 我來巴黎以後,寄你的信片畫冊,不下十次,而我在巴黎期間,你所發的信不過一封,原來你待我 祇是如此!
我近在巴黎大學上課,一切情形都很好。買書和讀書都很多。餘時料理倫敦中國問訊部事。 留學期間,無論中間有多少痛苦,終究是快樂的,也可專心求學。一想起回國,就是頭疼。若非經 濟能力有限,則終身流竄在海外,亦所不惜。 我不是悲觀的人,但是國內一切事情,令人精神不痛快。 你在滬江本科已讀完否?近看何書? 多多的祝你珍重。志希。十二月十五日。 (三一)民國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薇貞吾友:接到你的信,眞是很高興,知道你還沒有完全忘我。我前信如有抑鬱語,這封信也可以 把他抵消了。 風景照片極好,此等晚景,甚不好照;此片取景甚好,惜中間小樹太多而亂。不然畫意更要充分。 我近來甚好,惟見國事常覺頭痛,然又有不能不問的苦痛;看書則不然。 你說你在學「中國國際條約關係」,此科與我的近代史甚有關係。我關於此方面看書甚多。A. B. Morse: The Internationl Relations of the Chinese Empire, 3 Vols.與 Henri Cordier: Histoire des Relations de la Chine avec les Puissances Occidentales, 3 Vols 二書較好而可靠,不失爲學者著作。二者我都有;後者已 絕版,甚難得。我關於此類的書,自己已有百餘種,其中甚多難得者。
你怎樣好?什麼種應酬,因爲你說應酬。 罐頭何必再寄,徒使我心裡不安。 問你好,並祝你的年祺。志希。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巴黎。 (三二)民國十五年一月五日 薇貞吾友:又過了一年了!你怎樣好?法國過年,並不十分熱鬧,遠不及美國和德國。我除看了兩 次戲以外,沒有什麼其他的慶祝。這幾天連日有朋友來,昨日有陳劍翛(自英),今日有陳寅恪,(自 德)明日有麥朗大佐(Col. Malone 自英),雖然高興,但是要分心幾天。陳劍翛(寶鍔)你是認識的, 他定於一月十五日由馬賽上船回國,大約二月二十左右到上海,你作興可以見得到他。近日我因發現了 些法國於一八五八年在廣東搶來的檔案,正在清理。其中有許多史料。我想二月間再到英國搜尋一次, 即準備歸國。我的科學與玄學聞可於一月間出版,出版後有什麼反應,望你便時剪下寄我。凡寄我的 信,交11 Rue Descarte, Paris V, France 總可收到。我請你寄一部平民千字課給我,由西伯利亞,因所 費有限,所以不寄款給你了,祝你新年的安好。志希。一月五日。 (三三)民國十五年一月十八日 薇貞吾友:頃接十二月十二日信,知道你體力漸復原狀,甚慰。此後宜留意,並多運動。你說四星
期沒有收到我的信,以此埋怨我,但是請你自己回想,我到巴黎以後,寄你多少次信。你這封信說你上 次給我一信在上月,上月那封信(十一月)說再上一次信在國慶日。你想這種距離不是過於四星期嗎? 我不是同你來吵嘴,乃是指明責人不可忘了自己。但是你埋怨我也受,因爲這表現你交遊廣大的時候, 也有時還念到我一點。你現在功課怎樣?我想你的大學本科功課,是夏初畢業,是不是?我的動身,暫 擬在三月底,恐怕還稍有變動,若是國內有教育機關託我買書的話。但是六月初以前,一定能到上海。 一則因時間問題不能不回,二則因經濟問題不能不回。我出國時穆君捐助北大的基金,二年多以前就 沒有了(因他紗業失敗未繳齊)。這兩年多以來我在國外的用費,都是朋友借的。所以祇得今年暫回, 二年後圖再出。但我想起回國則憂喜交集,常常憂過於喜。 問你的安好。志希。一九二六年一月十八日,巴黎。 (三四)民國十五年二月十二日 薇貞吾友:前日接到你一月十日的信,又接到你所寄的蜜棗及松子糖。蒙你這樣的關切,眞是不知 到(道)從那裡說感激起。 知道你處世與求學,均大有進步,甚以爲慰。我除佩服外,更無他話。一切事情,多靠自己磨鍊出 來。惟從磨鍊出來的經驗,才是眞經驗;從磨鍊出來的學問,方是眞學問。 承告楊杏佛君之語,我毫不計較。出自不知我者,毀固不足惜,即譽亦可笑。我已不願與袞袞時賢
計短長,而惟求於時代進化的程序中,我能建築一段堅實的路程,使來者認我貢獻之價値,斯已足矣。 此或年來不怠爲學之小進也。 與我同出來之汪敬熙君學有專長,將來爲有數的現代心理學者(彼現已任約翰哈普金大學之聘,回 美教實驗心理學);段錫朋君才識縱橫,爲中國將來有數政治家。皆非我所及也。較之半官僚半政客之 「大教育家」們何如,且待後世作定評耳。 國內朋友,多勸我回,我亦有思歸之意。本擬二月間回,今已二月過去一半矣。(我自己的書約一 千種,但門類較多,絕不夠用。)因回國後多少書籍沒有,爲研究之大障礙。現正向清華國學院交涉, 擬請其撥一宗款子,由我代彼購買關於中國史料之西文書籍。此事已由我的朋友陳寅恪兄(此人係朋友 中之極有學問者,近回國任清華國學院教授)向其提議,我允候其回信至三月底,如能成,則我當赴英 兩三月專辦此事,約六月初或五月底回國。如不成,則當於四月中回國。總之今年六月間可在上海見著 你,或能參與你的畢業式亦未可知。 高興的聽得你避免做Egoist,但是我爲學之心,將使我做egoist了。年來讀破千卷,爲學前途愈覺 渺茫。此次歸來,頗有庾子山「日暮途遠,人世何間」之感。我想我一無所成,一無可取。請你不必對 我Idealize過度了,免得你將來失望。 念你的心,常常縈繞著,望你好好珍重。志希。二月十二日,巴黎。 另附美術片兩張,望哂察。
(三五)民國十五年二月十九日 薇貞吾友:本星期初,曾寄上一信。現在又寫一信給你,你可以不必埋怨了罷!你好?近來幹麼? 貴恙完全好了嗎?我近來如常,惟致力學問之工作,不敢少怠。前天法國宗教節氣,一般人穿得極素麗 的帶了鬼臉在街上走,別有風趣。我常想西洋人過的是Iife,中國過的是torture!可惜妄人梁漱溟不 曾來此看看,而高談中國精神文明。中國人地獄之罪不知何時受了!這封信沒有什麼多話可講,祇是寄 一點懷念的意思。志希。二月十九日,早二時。 (三六)民國十五年三月五日 薇貞吾友:前次兩信想均收到。上星期接你的信,知道你身體全好,而爲學亦大有進,甚慰甚慰。 伍傳我意不必譯,因近代名著可譯者甚多,不必以有限時間,譯平常書籍。於近代中國史料中,可譯者 亦甚多,而且譯成將來可以在學術上站地位的。你如有意及此,我可以有多少意見供你參考之處。我現 在關於此類書籍,極力收買,已有百餘種,其中多有絕版者,甚爲可貴。但恨經濟能力,不能容我多 購。(我的書前函,告你約千,但我自己也無確實統計,大約一千二百至一千五百左右;大約德文二百 左右,法文三百左右,餘均英文;現分存紐約、柏林、倫敦各處,並堆滿巴黎房間;將來運回運費甚可 觀,不無可慮。)我的書籍,大約均屬哲學歷史兩類;在美國時尙買文學書,今以不勝其買,故縮小範
圍,買得較專。朋友中書多者尙有傳孟眞,俞大維兩人。有時候第二天沒有錢吃飯了, 頭一天還是大 批買書,不如此則永買不成。目前回國,尙天天發愁教起書來抓不到書。即必不可少之書尚缺多少,奈 何!你讀法文,可不必祇讀小說,最好拿起一本法文書(如歷史之類)就來看,進步一定可觀;而且看 起來比小說容易得多。你何妨聽我話試一試。今天還有許多事不能多寫了。多多的鄭重的望你善自珍衛 並努力。志希。三月五日。 (三七)民國十五年三月十一日 薇貞吾友:今天我有兩件高興事,不能不告訴你: ㈠當然是你的信和你給我的書,多多的謝謝!你的大作讀過了,很好!不愧得著首獎。此文中並 且可以表現你許多處世接物的態度,都是很合正軌的。其中有一兩處排字錯誤,但你可以卸責。你的努 力和努力的成績,我都佩服;你現在既然打下了一個很好的根底,將來苟能繼續不已,是很可以在這個 時代進化的程序中,於學問方面,立一個永久的位置。希望你不要甘於小成,鶩於浮譽,將來經過適當 的工作,舉國及後人當能認定你眞正的價値。我希望我這種希望,你一定能靠達到。 ㈡我今天買了一部好書─尼采全集。此書我在德國時早想買,因其太貴,而且版本不好。現在我 於法國舊書店中,買了一部,計八大本,是戰前印的,印得精雅之極,目前絕無此等工緻印刷。此書原 有者並未看過,若在德國,至少賣一百三四十馬克,約華幣八十元,現在法國書居外行,不知德國書
價,竟以二百五十法郎買得(約合華幣二十元),將來回國多一種中國少有的書,不勝高興。我近來還 買一部大書,即Lavisse et Rambaud:Histoire Generale,計十二大本,每本均千餘頁,此書爲近代法國 史學界重要名著,係Mobilize全國專門家合寫;性質似英國Cambridge Modern History但C.M.H.一部須 費三十餘鎊,(約國幣三百五十六元)而此書分量不減C.M.H.僅費五鎊(約合五十元)。此書北京各 圖書館均未有,亦將來參考不可少之書。希望你法文能自由看書時,可以從我這裡借去看。 你近來怎樣好?畢業考試有何種預備?我想寄兩本書送你,但是還沒有想定什麼書。這星期的火車 趕不及了,下星期再說。 我近來看洪秀全問題的材料不少,爲國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者。我並且開始將洪秀全所頒行的書籍 鈔寫,T.S.V.P.以備將來我Edit中國近代史料叢書時作一種。我前天和巴黎東方學院院長談了一點多鐘, 甚歡;你特諒我在該院圖書館將書借回家看,爲之大喜。此間亞洲學會(Societe Asiatique)爲硏究東方學術 最著名學會,已通過請我做會員,係伯希和(Prof. Paul Pelliot 即發現敦煌石室者)所提出。 我立身行事,大致都是很積極的,間作消極語─如再上次函─不過一半是Momentary reaction, 一半是染了此十八世紀歐洲文人(如 Voltaire 等)的習氣,好作 Parodox 的語調。 回國之確期雖未定,然終不能不回,十之九‧五,可於六月間踩著中國可憐的國土。好在你現在也 忙於功課,即到上海也沒有常和你談天的機會。 多多問你的好。志希。三月十一日。
(三八)民國十五年三月十三日 薇貞吾友:今天是星期六晚上。下午從國家圖書館回來,請了兩個客吃了一頓飯;寫了兩三封信。 現在已經很晚了。祇是覺得寫信給旁的朋友而不寫信給你,心裡有點不好受。所以隨便寫幾個字和你 談談閑天。 談什麼呢?阿!有了。 你可以告訴我一點經農近來的情形,尤其是他的家事嗎?他的結婚,始終不曾告訴我的─雖然他妹 妹的結婚告訴過我。聽說他的太太祇有一隻手,脾氣很壞,很會用錢。是眞的嗎?經農人極好。聽說他 和太太近來不很好,我想一定是他太太的不是。是眞的嗎?他在美國的時候,常和我談家事。有次他來 Princeton 我處過年,談了一個通宵。現在不談,大約是寫信不便,或是不高興所以不談。 天籟的照片裡,穿西裝坐在中間的,是蔣廷黻嗎?很像他。他是哥大同學。小政客氣十足,也是實 際的政客。他和郭秉文等有秘密黨,大約朱彬魁也在內。他不在南開嗎?爲什麼到上海來了?他的太太 唐玉瑞我也認識。難道我認錯了照片? 饒樹人兄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人極好,學問也很好。我們在 Princeton住對面房間。爲了一件事, 他吵得我兩個月晚上沒有睡好覺。這是什麼事,我且不告訴你。你若是要我將來告訴你,你現在應當絕 對放在心裡,不要告訴第二個人。
當年在美國的時候,聽說你把我寫給你的信都給人看。我聽了大不爲然。我希望即以很好朋友的資格 論,你不至於剝奪我能take你into confidence之機會。朋友之間,能Keep something confidential是很重要 的,也是做大事的人不可少的。我希望你能了解我開誠的善意,不要怪我說得大坦率,太懇切了。 談gossip的,又談到正經話上去了。好,現在太晚了,gossip也不談了,正經話也不談了,休息去 了。 信停止了,念你的意志還沒有停止。多多的祝你安好。志希,三月十三日。 (三九)民國十五年三月十八日 薇貞吾友:臨上圖書館時,接到你二十三的短信,並甲寅一冊,又回到房間,寫這封信給你。 我不知道怎樣謝你─這樣關切我,和能在知識上能爲我留心和幫助的朋友。你想我應當怎樣謝你? 章文可供一面之參考,但其偏見甚深,自烘邏輯,而常背邏輯名例。(如談邏輯換位說,不對。) 我的書又蒙你去問,甚感。此書本文不過七萬字,而小註卻有五萬字左右,共十餘萬字。 李伯嘉是我北大同學,他是學經濟的。人性情頗好,但無作爲。 閱看南北政府名單,大有「同學少年多不賤」(老杜詩)之感。祇是我不希望做他們,他們卻做不 到我。 我近閱「鴉片」及「洪楊」二役文件頗不少。並且手鈔洪楊書籍多種,以備將來「近代中國史料叢
書」之資。此事我想曾告訴過你。此間尙有多少書籍文件當鈔,可惜我一個人來不及。待第二次來歐時 再說。 我相信照我辦法,不但可以自己成一種Standard Work,並且可以Revolutionize the Chinese history & open a new epoch for Chinese historical writings,如梁任公空談歷史研究法是沒用的。 最近開始學點俄文,因爲俄國方面關於中國的史料甚多,而且以前所有的文件都開放了。 同信一道寄上的,有書兩本,一本是Fagnet:
再前次一信中,我不知何故又發生一種以前的Complain,那或者也是好事者傳播之誤,但是我想 眞正的交誼,是需要擴清一切的誤會。了解這點,我想你不但不會怒我,而且可以體諒我。 這個Complain的時期已過了,以後彼此勉勵不要再談鬥氣的話了,談點有趣的話罷。 知道你近來用功的狀態,和身體的健康,很是高興。關於洪楊問題,我想我可以供獻於你之處甚多。 我看過太平天國時南京所刻之書二十餘種(在倫敦巴黎兩處圖書館中),並鈔本上諭與文件。西書之中, 亦有很好材料。如Hamberg:
再者忠王李秀成供詞,原文計八萬餘言,以後發表者約三萬言係經曾國荃刪節。友人俞大維言原稿 尙在曾家,將來他爲我赴湖南去要(他是曾國藩曾外孫,此人頗有學問與天才,現尙在柏林,與我交誼 極好)。刪後稿於民國二三年庸言雜誌(梁啓超辦的)曾爲轉登(若是我的記心不錯),你一查便得, 不必遠求。徐家匯天主堂的圖書館中,一定有許多可貴的中國史料,(關於清初政治,尤爲要緊),我 將來回滬時,一定大大的去翻尋數次;關於洪楊事,我想上海工部局圖書館中,一定也有材料。兩處我 都當去尋。若是你能爲我做先鋒去探險,先將大概見告,我更大感激了。志希。二十日。 令妹處代問候。 (四一)民國十五年三月二十四日 薇貞:由前函中知道你選擇的功課中有倫理一項,故今天隨此信寄上該類書籍兩種(掛號的)。 ㈠L. Stephen:
你看完之後,有什麼感想,可以告我?近來怎樣好?氣消了沒有? 多多問候你。志希。三月二十四日。 (四二)民國十五年三月二十八日 薇貞:星期三接到你的信,知道你一切都好,甚慰。我前幾天共寄出書兩包,計四冊,不知收到 否?你能對於中國近代史留意用功甚好。這是知識界一片極富於收穫的領土,但是還沒有人去開墾。我 就是想藉這範圍以內的工作,以爲中國史界成一大革命事業的人,衹是還要加上許多艱苦的工夫,至於 方針是不錯的。我很喜歡你也有這種共同的興趣,將來見面時可以有討論的機會。 我前次有一函述及 Morse 與 Cordier 之著作,不知你曾因此參看過否? Bland罵中國之處,有時 「談言微中」,但其著書,太Journalistic,不可靠得很。 今天的London
成行。我的行期,請你尙不必爲我宣布。 你近來怎樣好?看什麼書?望告我,信是一定可以收到的。如不得我上船時電,大約總還可以寫 信。 問候你。志希。三月二十八日。 (四三)民國十五年四月二日 薇貞:近來怎樣好?這一個星期你並沒有信給我。書收到否?徐家匯及工部局兩處圖書館去過否? 聖約翰中有一美國教員 Mc Nair 亦研究中國近代史,不知該校圖書館中收藏關於中國史料之西書如 何?你能去一參看,作一 Bibliography否? 除此之外,還有兩件事託你: ㈠上海比較清潔而價錢不十分貴的旅館,以何者爲合式?清潔是第一條件,不鬧是第二,不貴是 第三。你如有所知,望便時告我。 ㈡如科學與玄學已出,請代購五本即由西伯利亞寄下。因商務寄出,不知何時?價目若干,望示 知,以便奉還。 附上名人照片兩張,望察閱。多多問候你。志希。四月二日。
(四四)民國十五年四月四日 薇貞吾友:前書附款者想已收到。所附兩片,均係近代名畫。 近來看美術館收藏甚多,爲之流連,因將離德關係,復大聽 Wagner 等音樂。從這方面看起來,中 國的生活,眞是沈悶的,貧血的。讀書的時候,並設法編一重要書目,以備將來應用。 我大約四月十日由此地赴倫敦,道經荷蘭,擬停留兩日,飽覽其風景及美術收藏。 此次赴英,擬留一學期(三個月),在倫大研究。然後再赴巴黎。大約九月間回國是不能免的。 你近來如何?爲什麼附著東西沒有音訊?爲什麼僅寄我可買的東西,而沒有你自己答應那不可買的 東西? 有信請寄現在住址,可轉到。沿路會有信片寄你,是不會忘記的。志希。四月四日。 (四五)民國十五年四月八日 薇貞:方纔收到你三月十四日的信,知道我二月間的信,使你有多少難過,致「心緒頗亂」,眞是 不安之至。其實我隨便寫的話,也不必深猜。倒是你的信,卻蘊蓄常常不盡之意。 我很Appreciate你能appreciate他人的長處,過於常人。祇是自己慚愧的恐怕沒有眞正的長處,供你 appreciate。你說你從我得著的Inspiration,是「超出於尋常的」,更使我慚愧。我希望苟我眞正曾有過
一點Inspiration貢獻給你,你能利用這點不値什麼的東西,爲學問爲社會做一點眞正的事業。 你說我現在所有的經驗都是mountain top experience;有一部分對,一部分不對。在知識方面,確 是如此;自己雖尙不足以當太岱,而睥睨卻小眾山。至於其他部分─如感情生活─或者是一種絕對的反 面,竟成一種Sea bottom experienec亦未可知。 說到此地,告訴你一句話,本來是我不願意說的。我二月間的信,乃是爲你正月間的信所感動,知 道你甚爲感情約束,恐怕於你身體有傷,所以聊作喪氣的話,或者是一種寬慰。「此語若是我一直不告 訴你,你自己能夠觀察得出嗎?」 還有一層,要做眞正的朋友,不當彼此專以得意語相道。要彼此能夠知道彼此的困難,甚至於彼此 的缺陷。從這種經驗裡得著的Appreciation,或者更能耐久,更能經挫折。「此語若是我一直不告訴 你,你自己能夠觀察得出嗎?」 你要因此怨我,不諒解我,我衹有以後永久不說了。 以前寄你的四種書收到否?前信中涉及上海所藏近代史料問題,你曾去探險否? 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望勿念。 多多的祝你安好。志希。四月八日。
(四六)民國十五年四月二十二日 薇貞:兩個星期沒有接到你一個字,我想你是誤會我了。我很抱歉我以前使你失望的話,但是㈠你 誤會我深一層的意思,專從壞的地方猜去;㈡你不了解我的Paradoxical expression而認眞起來。若是 我前一信還不能得你了解和原諒,我也祗有自怨自艾而已。 我近來極用功,但是精神上不甚舒服。十天來將所譯思想自由史(History of Freedom or Thought, by J. B. Bury)譯稿,發憤改完。託一同學帶回上海,交商務出版,現在已在路上。此書甚不易譯,加 注數百條,尤其費工夫。共約十五萬字左右,凡數易稿,大有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鉅之嘅。既已寄 出,總算暫了了一場心願。 天天圖書館的生活,也有時使人困倦,但是我不怨恨。我現在衹是從工作裡求生趣,以我的大目的 爲奮鬥最後的標準。 國事日日使人失望,然我不信中國的民族不能有Regeneration我不相信我的事業,不能在這Regen- eration中,Play a great part。這或者也是一種安慰。 你近來怎樣?讀些什麼書?我前次寄的四本書收到了嗎?看後的感想怎樣?我於動身前大約還有東 西寄你。 你的安好,常爲我的念中。志希。四月二十二日。
(四七)民國十五年四月二十八日 薇貞:今天很盼望你一封信,但是終究沒有收到。我想你或者以爲我動身了,所以不寫。不過我前 幾次信中,再三說明若是你沒有接到我在馬賽的電報,還是請你寫信,因爲縱然我已動身,巴黎有人爲 我轉信的。 我於三月二十四日,寄你Tufts與Stephen倫理學兩冊,你上次來信未說收到,難道有遺失嗎?望 你告我。這是掛號的,我可以追查。 明天還想寄你一部法文文法,不知我曾告訴過你否?(始終無功夫寄) 你二十九的信,我於上星期收到。謝謝你的記念我。 旅館事我來問你,是我的 Stupidity。但是我的意思,不是三四馬路一帶無聊的旅館,是想於清靜 處得一旅館,可以比較長住一些時候的。但是這層容易,我到上海時不難立即解決。 我到上海時,可不必勞你令弟招呼。我想商務有黃警頑君,專任招待事宜。我隨身的書箱等,恐尙 須經稅關檢査;如黃君來接,一切想更熟手。黃君處我當寫一封信給他,託他招呼上岸的事;下次當附 在你的信裡,託你轉寄。 今日自國立圖書館回,甚氣悶。思歸之心甚切所致。 上次長信收到否?
你好嗎?看些什麼書?身體不致過勞否? 我自然很 Appreciate 你上次的電報;但是電前兩星期你如不曾寫信,不是表現你在那期間不曾念 著我嗎? 希望早早看見你,薇貞! 再三問候你。志希。四月二十八日晨一時半。 這信是昨晚也可說是今早寫的。方纔九點鐘,收到你三月三號的信,知道書收到了,你一切都好, 眞是高興。我擬乘最早能得之船歸國。如六月四日的船不能得票,恐須延至十八日,意悶之至。以後寄 給你的畫片和照片收到否?最近我一位朋友在我房裡爲我照了一張照片,你可以想見我工作時的情形。 我的桌子,是一個亂書窩。但是我的書架上,若隱若現的誰?你仔細看看,可以認得嗎? 昨夜沒有睡好。志希。二十八日上午九時半。 (四八)民國十五年五月三日 薇貞:你四月十日給我的兩封信,都收到了。是昨今兩天早上先後收到的,都是沒起來的時候,郵 差敲我的門送進來的。我看了當然非常歡喜,但是又……。你的 Scholarship條件如何?每年補助費多 少?期限多長?還有其他什麼條件?望你詳細告我。 當然我對於你求學的前程,是極贊助的,雖則公義與私情有不免衝突的地方。你希望於臨走前能
「多敘幾時」,要我早點回來,我也很感激你的意思。我現在也急於回國,定於至遲六月十五日以前由 馬賽動身。我現在所等的,祇是經費;希望朋友能於該時間以前用電匯到。我本來希望北京兩宗款項早 到的,但是因戰事關係,至今尙無音信,甚爲著急。但是無論款到不到,我六月十五以前的日期,是不 能再延了。 你如赴美,預備學什麼?我個人以爲社會學太泛,何不專學歷史?一面注重西洋政治社會史,一面 注重看關於中國史料的書(Michigan沒有多少,但可囑其圖書館往華盛頓Congressional Library借。)歷 史的學問,尤其是這一部分,在中國是要大盛的。做學問當求Oniginal contribution(這當然是高處著眼 說法) 。要達這個目的,有幾要點: ㈠用自己性之所長及其已往準備; ㈡留心人家所不留心的東西,看人家所不看的書; ㈢不要耕果實不茂,入土不深的田地,不但勞而無功,並且即有微效,也祇是Most popular yet most superficial的東西,經不起久的。這是我從多少時間的學問經驗中得來的教訓。因爲期望於你甚 深,所以盡情告訴你。 聽說令弟與令妹求學前進的情形,甚慰。望代問候。 多多問候你的好。志希。五月三日。
(四九)民國十五年五月八日 薇貞:你第二次的信我又收到了。看了多少遍,極端的謝謝你。兩次的照片都收到;我上次的信不 可饒恕的忘了兩件事:一件是賀你成就了出國求學的志願,一件是謝謝你的照像。 你第二次的照片比前兩次的好,可惜你是和他人合照的。我本來應當隨這封信寄還你,如你所囑, 但是非常之reluctant and unwilling;因爲你站著的那一張非常之Sweet and yet dignitied,坐著的是很 Charming and natural。你自己單獨照的,都不免有一點做作,不像這自然。至於有別人在裡面,我想 是不要緊的,因爲我看的時候,專看你不看他們,換句話說,我不覺得他們的Existence,或是 Presence。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你究竟定了什麼時候走?我謝謝你想我回來的意思。我自己也想快快回來。 我現在所候的,祇是國內經濟上的接濟。去年正是這時候我收到一千五百元,本來可回來的,但是那時 候的情形與現在不同,我帶了到英國去,五卅事情一發生,六月一個月我便用了五十鎊。今年這時候, 我本來有一個清華的計畫,以前告訴過你的;本來是十分可有把握。不意前天接到趙元任兄的信,說是 一則因爲戰事,而最重要的還是內部的風潮。教務長張仲述兄(彭春美國同學)辭職,研究院無主任, 由校長暫兼,梁任公在病院裡,王靜安先生他訪過兩次,不曾見著,寅恪兄尙未北上。所以不但他孤掌 難鳴,而且內部是百事停頓,所以此事衹能緩提。這下一來,把我的計畫和預算,都up-set了。現在我
已急函經農兄,請其爲我立即設法籌國幣六百元,函適之先生,請其立即籌五百元,都用電匯。我動身 前後一切費用,約需千元,但是略少也可以,當隨時設法略在法國暫挪,爲數不能大,因爲在國外的人 經濟大都是有限的。所以我如果從經農或適之任何處收到五六百元,立即動身;祇是不知道他們經濟的 情形,是否能爲我立即設法,這是我心中常在懸念的一層。(他們有力,未有不盡的。)這款原不過是 暫時的挪動,我如在國內,本來這種數目很可活動;但是在國外有鞭長莫及之勢。這是我最近的情形, 盡量的告訴你。所以我不是有意推諉,不願回來,或是以爲國外有 任何可以流連之處。這是與眞實絕 對相反的。我現在 under any circumstances,想六月十五日以前動身,約七月二十左右到上海,或者 可以和你聚談一個月左右。我現在希望於你的就是你把動身的日期,拖到As late as Possible,不必把 早期的船定了。Michiga開學約在九月二十七八日(我想美國各學校都差不多);如果坐Canadian Pacific Line的船,二十天可以準到學校。當然一切的情形,完全當由你自己準酌辦理,我不欲遺你以任何的不 便,祇是我們多年的朋友久別了,想多聚一些時候,也是人情之常T.O.P.,但是我還要鄭重申明一聲, 一切請你自己斟酌,我萬不欲遺你以任何的不便。 寫到這個地方,也寫不下去了。用你的成句,你應當知道我的
(五○)民國十五年五月十三、十四日 薇貞:前三天寄你名畫十張,畫題及畫家之名,均在背後寫著。有一張寫在畫身的背後,有一張考 不出(山水)。你喜歡這些畫嗎?看了有什麼意見!最喜歡那一張? 你們學校裡的女生體育會,我已經在申報上看過了。 我上次的信,你收到了沒有?我現在正在整理一切稿件,以免動身時倉卒。五月底的船已沒有了, 兼之我也沒有收到錢。我想無論如何,定六月十五日以前船動身,所望的祇是國內匯款。在此間雖能多 用功,但精神上有時煩悶,或者回國後好一點。 現在我還同你談談你求學的問題。我想於你最好而將來在中國也最需用的,莫過於歷史。且把近代 中國史一部分不談,即西洋史的人材,也是中國目前最缺乏的。你當知道這種情形, 並且看清楚這人 家還不曾十分注意到的一點。我勸你這次出去,先從西洋史方面,受一種嚴格的訓練。於西洋史大體, 當然要有一點普遍的知識,但是也要有一部分較專的。於古代史及中古史專門甚難,非通希臘拉丁文不 能專進。所以我希望你注重近代史,假定爲法蘭西革命後之歐洲史(即十九世紀之政治外交史)。此部 分較易見長,而且有英、法兩種文字即勉強可夠;(以英文爲主體,法文爲輔助。)一面於談西洋文化 史的學說,稍爲涉獵一點。(如F.S. Marvin,J.H. Robinson等,但這方面很空,僅能作爲談助)若是 將來從此轉入中國近代史,則歐洲近代史更有補助,可以打通來講。這是最有希望的一條路,望你不要
錯過,仔細聽我這句話。以你的聰明和用功,好好經過一個相當的研究,如陳衡哲君輩自當望你而卻步 呢?望你再三想想。 老實說,我現在對於美國學者的general scholarship不很看得起(當然有許多例外),覺得他們流 入superficial境地。這或者是我受了一些歐洲人的影響!但是與事實卻離不遠。而且爲你求學的根底起 見,美國是同樣好的。不過我們學的時候,要存一種取法乎上的心思便了。 我現在於說話中之American accent及Americanism也很討厭。我當年學得很像,後來一看不起, 全改了。希望你不要學些最難聽的
走西伯比亞,亦不能快。因走西伯比亞必須經過北京。經過北京必不能免幾日的耽擱。我現在什麼都屛 擋好,款一到即動身。心裡想著到國內見你不久,又須遠別,實在有點難受。我想你或者也有相同的感 想。我這次的遲延,純粹是清華因內部風潮,將我的計畫臨時根本動搖。我想你一定能體諒我。經農之 遭遇,我深爲嘆息。樹人是極好的人,學也學得很好,我想他和他的太太一定是能很好的。你所說饒太 太「尋死作活的話,」想你指朱太太事而言,是嗎?再說一個笑話罷。我說你的別字,是由於蘇州上海 音所誤,是不是?這次信裡,有「前天回結的」一語,「回」係「完」誤。我不是來吹毛求疵,來捉你 的小錯兒。祇是因爲朋友親熱了,開點小頑笑是不在意的。不說笑話,再說一句正話便收場:我這次正 信中貢獻給你的意見,是很値得一考察的。 你好?再談。希望你回我這封信回信,我已不能在歐洲收到,由我朋友代轉回國。志希。五月十四 日上午九時。 (五一)民國十五年五月二十日 薇貞:昨天早上的電報,想你已經接到了。但是你的回電─若是你回電─在現在是還不能到的。 我在這個當兒,還寫封信給你。你說你定八月十二日起身的時候,「很難受」,你想我呢?…… 那個字還沒寫完,送電報的小孩子敲門了。果然接到你的回電,(來回不過二十五小時,眞快。) 說是展長十天動身,一面催我快回。我不知道怎樣謝謝你,還祇有說是請你將來告訴我罷!
你叫我立刻動身,我遵命;或者你當知道我現在回國的心,不亞於你的切。立刻動身是一時事實上 的障礙,不是我不想。我昨天打電以前,把所有開赴中國的船都問過了。五月裡已沒有。六月四日有一 隻,十八日有一隻。四月的名Paul Lecat,七月九日到上海;十八日的名Amboise,七月二十三日到上 海。若是能得坐四號的船,則勉強有一個半月的功夫和你在一起;若是不得已坐十八號的船,就勉強衹 有一個月。時間眞短促得令人生恨呵! 我的情形,上次告訴過你。最初因爲等清華搜集史料費的回信,以爲一定可成的;最後趙元任兄告 以內部風潮情形,謂雖可成,但不能在目前。於是把我的預計,完全Up-set;我於是一方面則鞭長莫 及,一方面則應付不靈。我寫出的信,一時尙無回信,現在我擬征服一切困難,於六月四日動身。但是 離今日不及兩星期(因二號即須到馬賽),我巴黎的行裝及雜事一點沒料理,倫敦還有事須我親去一 次,經濟籌措尙無把握,心中又不願意你久候我的歸舟。你應當知道我現在心煩意亂的情形了。 現在簡單與你約:我如果能六月四日動身,沒有不六月四日動身的。動身時當於馬賽發一電給你。 僅言動身;如四日你收不到這電,則我是一定於十八日動身了,決不再遲。無論如何非十八走不可。我 於十八或十七在馬賽也有一電給你。 一方面更與你約:你的行期,希望延到As late as possible,我也知道你的困難,因爲你必須與令 弟同行,不可太耽延了他。但是美國大學大半都是九月二十七、八開學,坐Canadian Pacific船由上海 到Vancouver或Seattle衹多不過十五天,所以九月初動身,於九月二十三、四日僅可到校,時間綽有餘
裕。所以希望你也盡你的能力延到萬不可延的期間。 阿,薇貞!你的誠心我是完全了解的。想將來…… 今天本來希望你一封信,但是沒有希望到。這個失望,卻被電報抵消了。今天卻接到陳劍翛兄一封 信,說是夢麟囑他轉達,北大擬請我擔任史學教授,兼授哲學。(此事目前萬勿發表。)我現在尙不能 一定,對於任何處之約,均待回國後再說。我回國後當把各處情形,詳細審察一下,方能決定去就。這 件事我還要和你商量。我現在請你將徐家匯工部局兩處圖書館的史料,及其他的Library facilities(如St. Johns,商務、申報館)爲我調査一下(於重要書稿略寫note),於我一到上海時,即能給我一個詳細 的報告。因爲這件事與解決我下半年的去就問題有關。我或者先在上海一年,再赴北京,亦未可知。我 既然take you into Confidence,所以並希望得你的Counsel。 他處有以暑假講演見詢者,我現在暫行謝絕,希望不至於阻礙和你聚談的機會(如有在上海者,或 擔任幾次亦未可知)。 我希望你將一切動身前雜事,於我未到前料理妥貼。將來或者能離開上海到什麼地方去遊幾天,或 者能有多談幾天的機會。 我還有許多事應當和你談,但是等下次罷。 你的像片我放大了兩張,放得很不壞。倚樹的一張,把旁邊一個人也去了。這是重照底片以後再放 大的。若是從原底片放大,我想或者還要好。你的底片不知留著或收回否?我自己留了兩張,把兩張回
贈給你。我送你的照片,奇怪嗎? 再談罷!多多問候你。志希。五月二十日。 (五二)民國十五年五月二十二日 薇貞:前天有封掛號信給你,昨天又由郵局掛號寄上你的照片兩張,想均收到。今天因爲圖書館假 期關門在家,所以又寫這封信給你。 這一個禮拜完全沒有你的信,想是你以爲我動身了。不然是不會如此的。 我的情形,上兩次信告訴你許多,我是最重開誠相與,不肯掩飾的。我以爲最好的友誼,當根據於 完全的了解。彼此的境遇,事業的前途,及人生觀的大體,都當心了相見。因此我對於你說的我自己, 決不專從得意的方面看,也決不願意糊著任何使流俗企羨的話。無論在中國或外國,總有許多冷酷的事 實要應付的,不是專說花好月圓可以了事。專說這類話的人,我以爲不但無聊,而且常常可鄙。所以就 是我對於你,自來也不作任何過分的恭維,而祇是彼此從爲學和做人上相勉勵。你回想一下,便可知 道。彼此如未能從這種態度得著了解,方有其他的了解可言。 現在我再稍稍談一點我的旨趣。這種話我對於旁人是絕對不願意寫的;現在對你談談,或者可以增 進我們一點了解。 我現在的志願,是學問上一件重大點的貢獻。我所願過的是一種學者的生活。我雖志在學者,但是
我不是對於社會沒有同情的人,如槁木死灰。我來自於學術外,還負一點有爲社會做事能力的浮譽。我 將來對於社會,於學術餘暇,或者還要盡一小部分批評指導的責任(以不妨害學術貢獻本身爲度)。但 是對於實際加入社會政治運動一層,我認爲「泥中鬥獸」,決不願以我更有效的精力,用在這種常得負 號結果的事情上面。 我不隱瞞的說,我是有野心的人;名譽心一層,我也是不能免的。我的野心和名譽心,決不是在博 得一時淺薄世俗的艷羨。這種情形我早看不起。我的野心是要將來公認我於中國這個時代的進步程序 中,我是有堅實貢獻,有眞正影響,少不了的一個人。不但對於中國學術有種貢獻,而且可以學術影響 社會和民族的將來。所以我選定這種近代史的工作。目前海內學界,宗仰胡梁,其實胡梁都是「但開風 氣不爲師」(龔定庵句)的人,於學術方面的Solid contribution是很難講的。若是我和我的幾個朋友(如 傅斯年兄),再蹈胡梁故輒,則中國已有胡梁,何必再有類似胡梁者。看到這層,便可知道我努力的方 向,或者不是無意識。 我想若是我有眞正的知己,便應當常常鼓勵我學術方面之可能的大業,而當反對我,匡扶我,使我 不墜入社會政治活動的歧途,以博一時的浮譽。不然,便不是愛惜我的人,或者爲國家斷送一個以人材 ─若是我僭越的以人材自居。 年來對於做人,自問略有進步。僅求實際的效果,而不求人知。所以數年以來,不欲發表任何文 字。此次在英爲五卅事傾動其朝野,而自己未曾讓國內報紙將我的活動登載一字。常見國內報紙上多少
大吹特吹之肥皂泡,不過有時冷笑而已。 昨日有吳康君者,(舊同學)自國內新到。謂廣東大學不曾事前徵我同意,即將教授聘書寄給北京 友人處轉交;但至今尙未轉到我處,想因我的住址常變之故。我想我不見得到廣州去。北京方面雖有要 我去的意思,但目前教育經費,確是問題。我現在對於下半年去就,尙難一定,待回國後考察情形再 看。或者先在上海一年,再赴北京亦未可知。到上海時還須與你商酌。 我的意思,是於這次回國後,(在此期間,整理中國方面史料,所以特別注重圖書館)衹教兩年 書,至多三年,即設法再來歐洲。一方面籌一宗經費搜集史料,一方面同幾個學生來歐洲硏究和鈔寫。 將來當設一特別圖書博物館,爲近代中國史料。我想衹要政治略有頭緒,是可以辦到的。庚子賠款或他 項文化事業經費中,亦不無可設法之處。但是等回國後再說。 你這次赴美!我以爲不必太久。這不是有任何私心的說。專門的學問,全在個人平日用功,教員的 演講,是很泛的,我聽講於各大學,聽來聽去還是大同小異的幾句話,現在眞是厭倦了。你這一次去, 注重十九世紀西洋近代史和法文兩種便夠。第一步基本訓練還要一點;至於將來若是你要轉入中國近代 史,則外國大學教授是無能爲力的。你可於明年暑假,赴華盛頓一行,調查國會圖書館中的中國史料, 我想一定有好多。可惜我五、六次去華盛頓,都是因爲有緊要的事,不能細細去看。旅費等等,是不難 想法子的。我想你對於這件事一定會很有興趣。至於歐洲爲西洋文明淵藪,各國有各國的特性和文化, 不像美國那般 Uniform 與 monotonous,你也不能不於將來一看!因爲有許多可以研究的地方。
寫到此地,我已經有點倦了。 這封信不希望你有回信到歐洲,因爲我是於回信到以前早走了。但是希望你鄭重一看,你有什麼意 見,於我到上海時用筆寫下,或是於口頭告訴我,我是極喜歡知道的。 寄不了的心,常常念著你。志希。五月二十三日,巴黎。 令弟妹處問好。 (五三)民國十五年五月三十一日 薇貞:前日忽得一封銀行通知信,說是有宗匯款,囑我去取。當日因係星期六,到銀行去,銀行因 來電中我的名字,拚著 Lo Kai Lung,與我護照上正式的拼法 Lo Kia Luen不符,不肯發款,要我赴公 使館去取一證明書,是日下午公使館不辦事,所以不曾取出。今日去使館,令其將證明書立即辦好,再 赴銀行,將此款取出,計五千五百佛郎。因係電匯,銀行不知是誰寄的。但是從名字的拼法上看起來, 我想一定是你。你知道我說不出感謝的心思;但是怎般勞你,實在不必;我不安的心思,恐怕更過於感 謝。薇貞!你知道嗎? 我把幾隻船的日期,已經告訴過你了。但是目前六月四日的船票,已經完了。所以不能不能坐十八 的。你知道我何等著急?十八的船票已定,是無再遷延或貽誤餘地的了。到上海爲七月二十三日。你的 動身延長十天,想去是八月二十二日,所以我們還有一月左右在一起,但是一月之後,我們就要分別,
至少恐怕是要一年!薇貞,你想想看! 連日甚忙。昨天遇雨,不很舒服。昨晚獨自去
罷?寄給你的書和照片收到了沒有?這兩天人都疲倦。自圖書館歸,也是無聊。 明天去定做木書箱。今年Salon de Paris所陳列新畫的照片,寄你兩張。 想再寫下去,又不知何從寫起,不寫了罷! 你怎樣好?此信帶著我想念的心思。志希。六月二日。 (五五)民國十五年六月六日 薇貞:這星期沒有接到你一個字,你知道你怎樣對不起我?你說罷!船費已繳,船名General- Metzingei,不是Amboise,係法國郵船公司臨時改換。於十八日由馬賽起椗,七月二十三日抵上海,與 a一樣。此船係新修葺的,列入一等船,比a較貴,或者好一點。噸數卻祇九千四百六十七,不大。今 天是星期日,我寫完此信便去遊Salon去了。這張和其他的兩張都是Salon,今年是新畫,以後還要寄 幾張給你。我一切都好,但是很忙。你呢?再談。志希。六月六日。 (五六)民國十五年六月六日 薇貞:昨天看了Salon de Paris今年的展覽,其中眞是美不勝收,雖然也有中流以下的。S.D.P.始 於一六七三年,每年展覽法國及他國美術家的新成績。現在一年兩次,這是春季的。志希。六月六日。
(五七)民國十五年六月十八日 薇貞吾友:現已上船,今日下午四時開行,船名
黃警頑君一來好了,他是熟手;令妹與令弟亦請千萬勿勞駕。我到上海後的住址,我當於本日打電告你 ,和你約一個一定的時間請你來看我。(不然你從黃君處也可得著我的住址。) 我現在略略告訴你一點動身前和動身後的情形。 自從我收了我以爲是你寄的五千五百佛郎以後;不及十天,又收到經農兄和張菊生先生合寄的一千 二百元,所以一切的費用是夠了。除還了幾筆國外必須還的賬而外,還買了一些書和零碎東西。巴黎的 書兩大箱,已隨身帶回,柏林的已囑朋友起運,惟倫敦及紐約的尙沒有。單是巴黎的已重至六百餘鎊, 尙有一部分留下由何仙槎兄於九月間帶回,可謂笨重之極。 臨動身前四天,忽接顧夢漁先生由廣州發來急電,囑即赴廣州,並謂電匯川資五百元。此款動身前 尙未收到,已不能候,亦不必候。猜度此電語氣,似請我去主持廣大一部分的事(大約是辦文科),不 然則現屆假期,何必如此緊迫。但是我現在於廣大情形,一點不知道,而政潮又如此洶湧,所以很擬審 愼,不欲即行回答;此款亦不擬受,到國內後,再看情形。我現在認定爲中國民族寫一部近百年史,是 我終身的事業,其餘皆係附屬。能貫徹我計畫的事或能輔助我這計畫成功的事則就,不然則不。此事請 勿發表;不是我不信任你,怕你對人說,乃是因此事不到發表程度,而你或者以爲發表不要緊,所以告 訴你一聲。請你千萬不要誤會。正是因爲信任你的緣故,所以告訴你,並take you into confidence。 動身前還有一件事,就是英國在巴黎的護照局,不肯爲我簽發護照(他人的都簽),就是不要我在 沿途的英國口岸上岸。他們不述理由,(當然是去年在英國會演說及宣傳的效果。)祇說如果定要簽,
則由該局先向英內務部請示,如此則至少非半月以後不能有回信,回信準否尙不可知,而我的船期已誤 。所以不得已,衹有認氣上船,英夷的陰險,可恨之極。中國民族不死盡,必有以報之。 臨開船前一時方上船。船開時見他人送行的很多,夫婦或情人,都吻得和磁鐵相吸一樣,惟我則衹 有幾個海鷗,向我搖翅,彷彿有點戀戀而已。 船開後接到巴黎幾個朋友送行的電報,謝謝他們的好意,衹是我已起首從假天堂到眞地獄裡去矣。 我雖然想望著見你,能有無限高興,話話幾年來的離衷,但是想起國事如麻,負重於鼎,不禁感觸萬端 ,苦痛之至。 船上旅客,中國人連我僅四人,祇我一人在三等艙,(較當年S.S. China的二等尙較好)餘均四等 。二人係當年勤工儉學生,一人係美國留學生,因在歐 將錢用完,衹能坐四等歸國。三等艙尙可坐, 如長江輪船官艙,飯來亦尙可吃;但同艙之外國人太不行,無一人可談的。不是赴殖民地或半殖民地( 我們的貴國)的兵士,便是無聊的商人。同房兩人,一係法國的機械師,赴上海,一係西班牙的販商( 赴香港)。上者人甚好,下者無聊無恥之極。昨天和我吵了一架,他輸了,恨極了我。還有一個德國商 人,無知識之極,昨晚還要和我來談康德,這眞是表現德國裝有Kulture的臭神氣。 我這次帶了幾件東西送你,還有一件是送你三妹的。另外還有一件很講究的東西,是一位外國小姐 送你的。這人你也送過她東西。這個人究竟是誰,請你少安毋懆,猜一猜看。但是請你不要胡猜。你如 果對我有confidence,便不當胡猜,等我回到上海時告訴你罷。
好了,不能再寫了。現在一點一點的離開歐洲,向著可憐的祖國。心緒紊亂之極。願岸上的火車, 能趕過這水上的船,先爲我交這封信給你。 願你永遠安好,不要動著感情,聽我的話,不要到船碼頭接我。離你一天近一天了。再見。志希。 六月二十日,時舟過西西利。 三妹處問好。 ※因爲不願意你胡猜,還是告訴你一部分罷。此人係我朋友的fiancee,人極好,有charming Per- sonality。 天氣尙好,惟漸熱。晚睡亦不能關窗子。還有三十日夜的炎風烈日,不知人吹成怎樣也。一切尙安 。二十二日加注。時仍在地中海。 (五九)民國十五年七月十五日 薇貞:昨天晚上到的西貢(安南),中國舊日屬地也。中國人多至六十萬,而主權屬於法人;見他 人經營壓迫的情形,能不感觸? 昨晚回船時見船中布告,謂船須十八日上午八時方開,爲之大煩惱。 此間天氣極熱,加之上下貨品,吵擾不堪。昨夜艙中不但熱不可支,而且有許多大蚊子進來;於一 時後,復至船頭甲板上睡。還有三夜,不知如何過法也。
沿途均平安,惟精神極不痛快。炎風烈日,把人變一狀態;幸我身體頗好,故抵抗力極強。經此次 旅行,抵抗力必益增,煩惱時,則惟念孟子「天之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一段以自解而已。 哥崙布(印度錫蘭島)不能上岸,新加坡因過客不須護照,所以上岸,頗承該處商務印書館招待。 以區區一身,承強國政府以全力相周旋,在個人頗足自豪,但在中國則爲恥辱。 此事爲個人一時popularity起見,亦頗可號召國人;但我爲將來近代史著作,尙須與英發生關係起 見,不欲張揚。所謂忍痛一時,圖報永久也。故國內報紙,亦不可使其知之。 想念你的時候很多。船久不開,時日虛度於痛苦環境之下,奈何奈何! 因爲此一二日內,有赴香港之船,郵件如在香港能得較快之船,尙可先我而到,所以今日發這封信 給你。 此船於十八日早開,自西貢到香港須三日夜整,或於二十日晚或二十一日早到香港;香港到上海尙 須三日,據我此時推測,或可於二十三日下午到上海(香港船停不久),或竟於二十四日到亦未可知。 你萬請不必來接。黃警頑君則請其一來,船到的確期,請黃君一問法國郵船公司(Campagnie des Messageries Mritimes)上海辦事處便知。船名"General Metzinger"係六月十八日到馬賽開的。 我擬住一較舒服的旅館,多休息幾日。此可與黃君臨時在船上定。 急於看見你!志希。七月十五日,西貢。 令妹處代問好。
頃偕一白俄少年,及一高麗人同遊此間植物園,寄一片以作紀念。 (六○)民國十五年八月十三日 薇貞!頃回接王雲五君(商務總編輯)請帖,約明晚七時在大東吃飯,似不好意思不去。去則非九 十時不能完。想起和你在一起的快樂,又有減少,不高興之至。明早我擬約你於七時一刻,(至遲七時 半)在法園原處一談,我於九時左右赴張菊生君處,你可自己回家辦事,想無不可。盼望之至!你的- 志希。十三日下午三時半。 薇貞:今天我想你去不成滬江。若是你七八時間(稍早或稍遲均可,我當等你。總希望見你一下) ,能來我處,自然是我的高興。若是萬不能來,則請於明早七時至七時半來我處。你昨天上午回去好嗎 ?你的─志希。 (六一)民國十六年六月六日 我生生世世最親愛的薇薇:方纔接到你五月十五日下午的信─就是你生日的那天─知道你接到我的 電報,和四月二十日的信。你現狀的安好,給我許多安慰。我以前的兩三封信,想你已經收到。勸你今 年秋間回國的一層,是目前惟一的辦法。爲我們兩人終身的幸福計,萬不能不如此。你說「志希是和我 疏遠了」。我告訴你,志希是沒有和你疏遠,若是你今年九月間不回來,確乎是你疏遠志希。薇薇!我
不忍想你忍在九月間不回來。這不是僅爲我計,也是爲你計。我們兩個人在感情上、心理上……無一處 不有這個要求。只因反動,是極危險的。況且我們兩人的環境,一天不同一天。若是你仍然固執不回, 不去打出一個共同的環境,設有困難發生,誰負這個責任?薇薇!我最親愛的薇薇!這不是主觀的話, 是有客觀的眞理在裡面的。我愛你深,所以對你說話是傾倒肺腑的。 望你不生誤會,澈底了解。學業誠然要緊,但是他日有的是機會,可以供我們求學;至於一生的幸 福,往往都小於一個關鍵。若是失了,或竟成千古之恨。 薇薇!你究竟怎樣,望你斬釘截鐵的決定,不必再用信札來往商量。我寫至此,我心裡有萬種情緒 ,迸著血湧。你看我字跡的潦草,就可想見,我不願意再有寫這種信的經驗。你如愛我,眞愛我,便祇 有這樣辦法。請你決然將學額辭去。暑假內赴東美哈佛或哥大讀一暑假學校,八月二十左右可完,九月 十日左右上船。暑假期內一切費用,我將於下星期先匯上美金二百元或三百元(我下星期將赴上海)。 望一切如此準備(如款尙未到而你急於赴東美,則可先向沅長弟或他處暫挪)。我現在一切還好,事務 甚忙,生活習慣不一定,感情絕無調劑,有時極痛苦。長此下去,恐得神經衰弱症。爹爹已赴杭,家庭 一星期內可由潯往。赴滬時當訪三妹,望你一切都好。望你剪髮,但於剪髮前後都赴照相館照一美術照 片寄我,寄你無限數的熱吻。好好保重!永遠你的─志希。六月六日。 我現在看環境情形,頗願你剪髮,並且覺得你剪髮後,一定別有風度。我住丁家花園內(介石亦住 此)花木及一切布置倶佳。有時常發「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之嘅,係最痛苦時也。
(六二)民國十六年六月七日 我生生世世最親愛的薇薇:昨天發了一信,詳說你所以必須回來的實情。昨晚輾轉不寐,仔細思想 ,覺得還是非如此不可。我的感情,痛苦已極。想你的心,如烈火的燒著。我可以說是自制力極強的人 ,到現在幾有無從剋制之勢。要我的神經不Break-down,要我有心做點事情,要我們能有終身的幸福 ,除你九月間回來,別無他法。薇薇!請你了解,這決不是爲我個人的自私自利,也是爲你著想。第一 、長此分開,於你的感情及精神上也受不了,可以從你的信上看見。第二、你我的命運既然相同,則我 們任何一方的危害,便是我們共同的危害。若說為學,則將來不怕無出國機會;若說爲學位,則我不想 我理想中的薇薇,以此流俗觀念爲重;若說怕人取笑,則豈有以一生幸福,任他人的取笑與否爲決定。 況且爲終身之事,有何可以供人取笑之處?況且一年便要你回來,不但你不及料,就是我也不及料。這 純粹是由環境及時間所發生的要求。你總說你如何愛我,現在便是唯一的時機,讓你表示愛我的眞摯。 我現在受不了感情的壓迫,祇有你可以爲我唯一的救星。延長半年或一年,便是犠牲我,或是犧牲我們 永久的幸福。這話希望你不必提;我想以我薇薇的聰明和感情濃厚,也不會提,也不忍提。話已至此, 衹有懇求你下最後的決心,決定今年九月間回國。你暑假考試後,即赴東美、哈佛等校入暑期學校,赴 紐約、華盛頓、斐城等處一遊。購重要書籍一批(當籌款匯上)於九月十日左右上船回國,我當來日本 或上海接你。我的話,純粹是由眞摯的愛情裡發出,不要誤會說是我逼你回來。現在確是一個最重要的
關鍵,望你鄭重的考慮,用電 覆我。我的電報掛號住址爲Nanking, Interform係總政治部國際編譯局 我掛之號。懷中的烈火燒著,口中還是發生津液,想像的吻你一次,二次……至無限次。望你好好保重 。永遠愛你,衹希望能永遠被你所愛的─志希。六月七日。 (六三)民國十六年六月十六日 我生生世世最親愛的薇薇:我來上海有四天了。前三天我請三妹在大華吃中飯,我是約她和小妹一 道來的;後來小妹稍有不適,所以未來。我們談得很高興。她忘了將你送的錶帶給我,待我下次往取。 她身體精神都比以前好。我抗議她對我客氣的稱呼,吵了半天,結果是refer to你,你如何教她。下次 她再要客氣,你卻要負責任了!她又說起她將時事新報兩次對我開玩笑的記載,寄給過你;但是她對於 我訓斥該報的信,沒有留心到,所以沒有寄你。這件事我記得我在南京寫信時告訴過你─我是因忙不曾 我有相當的Sense of humour去容忍們;在外國,報紙對社會上知名的人,莫不有淋滴盡致的Cartoon 。不過時事報這次,確係惡意。是硏究學的走狗,恐我在那幾天取得某種軍政權,所以要把我形容成一 個很comic的人物,後來上海政治部部主任陳人鶴兄(群)要追究,我以爲不必示人以不廣,所以聽其 自然好了。昨天匯你美金四百元,是由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電匯至芝加哥Central Trust co. of III.轉Ann Arbor的。並附一電,文曰「Travel East Return September」。想你今天一定可以收到。收到以後,你 一定是可以照辦的。我最親愛的薇薇!我這幾禮拜以來,爲了想你到了精神極不安的境界,巴不得立刻
見你才是好的。不然簡直沒有生趣。我前幾封信,已經說到無可再說的地位。薇薇!我最親愛的薇薇! 你總說是愛我,現在不但是你實際表示愛我的時候,並且是你救我時候了!我希望你充分了解九月間不 能回國的嚴重情形,我也不多說了。想像中就是薇薇在我前面,吻你,再吻你……吻你到無限次。待 你援救到生命路上的─志希。六月十六日。 我現在立刻上車到杭州,二天回上海,再一二天回南京。 (六四)民國十六年六月十七日 我生生世世最親愛的薇薇:昨天早上在上海發了一封信,想已收到。昨天八時動身,一時抵杭,爹 爹已在杭,將房子租好,在興武路九號,房間十餘,極軒敞,甚新,半中半西,有樓;門前小溪可通西 湖。弟妹等尙未到,大約十天內定能到齊。傍晚彥文來,我們三人一同在聚豐園吃飯,是我請的。後來 她又到我旅館小坐。我因爲家中設備尙不夠,所以住旅館。我和她談起你回國的問題,當時有許多事我 不能告訴她;她說她極贊成你回來,她去後我獨自想你,沈沈睡去;忽而醒了,好像是被你驚醒的。解 衣上床,轉側的好像你在面前。薇薇!這種的痛苦,有誰知道,總是睡不著了,靜心的在想,忽而自己 發生一種恐怖的心理。覺得在這種情形之下,設如你竟有九月間不肯回國的消息傳來,必定由極端的失 望而轉成反動。這種反動的結果不可知,但是於你我將來的幸福,都是極不利的。我自己當然不希望而 且應極力制止,衹是恐怕……唉!薇薇!我心坎裡薇薇!我生命的光的薇薇!請你仔細考慮,立刻決定
。若是我的愛情,對於你將來的幸福沒有關係,請你不必理我的話。若是我的生命幸福,對於你將來也 沒有關係,請你更不必理我的話。若是不然,便千萬請你Don't let my poor heart be broken! Don't let my pure Love revolt!薇薇!請你立刻定好九月間的船位,最好中旬以前,算定時日,赴東方一行。於暑 校一完,即行上船。費用不夠,請你電告我。船的日期一定,也電告我。我現在count見你的期間,實 在是by days。薇薇!希望你一切都好。Embrace you in imagination and give you an infinite member of ardent kisses!請你決定。是你愛的或不是你愛的─志希。六月十七日,杭州。 我明日回寧,信仍寄總司令部。 (六五)民國十六年六月二十日 我生生世世親愛的薇薇:前天接到你五月二十九的信,又高興又發愁。高興的是知道你好,知道你 還是一樣的愛我;愁的是你還在打下半年在美國的計畫。薇薇!當然你寫這信的時候,還不曾接到我以 前幾封信。但是我害怕的,是你接到我那幾封信以後,你還是固執,那我不知道會怎樣難受,甚至於精 神破產!薇薇!你難道就祇爲你一年半載的學業,就把我的生命幸福,一點不願問嗎?你自己永久的生 命幸福(若是你認爲和我沒有關切的地方,則我也不敢如此說),也就在一年半載的學業之上嗎?薇薇 !請你細心想一想看。九月的期間,是無可再延的。暑期學校一完,立即動身。能在九月初更好。我當 來上海接你。你頭髮剪了沒有?剪了罷!我希望見你的時候,你能現出和以前不同的樣子,而且不至於
如以前那樣消瘦。三妹接到我們共同暑名送謝禮的那封信以後,至今沒有回信,錢受到與否,我也還不 知道。我家裡的人,聽說一齊到了杭州了。 我近來還好,祇是想你到了極點。若是你收到這封信以後,你還是堅持不肯回來,我以後再也不敢 寫信時向你提回來的事了,免得每次寫時,均非常痛苦。彥文有一封信給你,不知爲何要寄南京,交我 代寄。我每日客太多,在門禁森嚴的丁家花園尙且如此,因總司令住此。設在外面住更不得了。但是我 最近還想在東大附近租一洋房居住,可以略略布置書籍。並且想用一個人書記,爲覆信謄字之用,因信 及稿件太多。昨日關在總司令部樓上一天,爲介石先生寫了「擁護黨與擁護個人」一文。前次告黨員書 ,似未曾寄你,今補寄一份,請你看看。此係清黨運動最初發生時的一篇大宣言,費了三天功夫草成的 。望你好好保重!快給我一個回來的消息。 寄你無限數的熱吻,永久你的─志希。六月二十日。 前天向中央政治會議提出兩重要議案,甚重要,均通過。 (六六)民國十六年六月二十四日 我最親愛的薇薇:我於二十一日晚間專車回寧:那天早上(中午)去滬江訪三妹,她留我吃飯(害 得我多開六七元汽車費),相談甚歡。在座有王小姐,三妹說是你的好朋友。回寧後得讀你五月二十二 一信,很高興。但是你說寄南昌的四張照片一信,並未收到,或是失了,但是還等我一問家裡。若是眞
失了,還要請你補寄;不如請你先預備一份副本,寄給我罷。我答應你多少次寄照片,一直等到這次在 上海,方去中華照了一張美術的,大約三天以內,即可寄到南京,自當寄你。三妹明天畢業,我當打一 你我聯名電去賀。同時匯她百元,作我們公送的賀禮。 我的全家已赴杭州,住興武路九號。以後可免心懸及障礙政治工作。此次在滬爲中央黨務學校購書 數千元,請了幾個教員。今天又電日本,請帝大日本教授。黨校第一期學生四百人,各省保送,再行在 寧覆試。經費每月三萬元,將來尙可增加。此校自黨的立場看,爲惟一重要的學校。而且對於政治,有 直接的影響。校址暫用東大,我不日將遷入校內去住,住在梅庵之中。連日甚忙,生活不規則之極。你 勸我一切保重的話,都是不能實行的(雖然我心中願意聽從);要我生活有點軌道,非你回來不可。生 活乾枯,感情痛苦。一方面迫於大義,一方面無處安慰私情。薇薇!請你設身處地爲我想想看!你若是 固執不於九月回來,是無異寸磔我的感情,戕盡我的生機。況且你回回信上,也說到你如何熱烈想我的 痛苦,我也可以想像你痛苦的熱情。但是權既在你,你又何必自尋苦惱,而同時給我以無量的苦惱。延 至九月,已屬太遲,在我實百端忍痛,定此比較適當期限,與你相商。爲你爲我,均屬不可再延。望你 從速作最後決定,爲我留一線命脈。請你在九月間回國事,已告三妹,但未及匯款等問題。款如不夠, 望電告我,或你先在美挪用數百元,由我償還。不必太苦。你要用之書,可買一批。我還想託你在紐約 或波斯頓買一批舊書。我的書,爲數也不少,當囑人打一書單寄你,以免重複。逛舊書店實係最有趣味 之事。你給我的錶,已於三妹處取得。謝謝你優美的生日禮,和帶著的蜜意深情。不過帶在手上,時時
見物生情,晚上在床上不能和你吻著,衹有和你給我的錶─代表你的紀念品─吻著,使人難堪呀!你的 畢業禮想於六月二十日行過了。賀賀!望你好好珍重!寄你無限數的吻兒!永久你的─志希。六月二十 四日。 (六七)民國十六年七月四日 總在我魂夢裡的薇薇:自從接到你五月二十九日信以後,未曾接到你的信。我想或者你寄到經農處 他未曾轉我。還是寄到南京來方便。我的電報和匯款,是六月十五日發出的,現在已經二十天了,應該 也可以得到回信。薇薇!我眞盼望你一個確定的答覆呀!希望你於暑假能在哈佛或其他東部大學,好好 讀兩個月書,於九月初一準搭船回來。不然,便是你存心棄我,我別無他項解釋。最親愛的薇薇!現在 最後的決定,在你身上了!我近來忙得和以前一樣。昨天中央法案開會,是我主席,通過八個重要的案 子(自上午九時起至下午四時半止不停的下去),其中有三個要影響到全國民眾的。一、懲治土豪劣紳 條例;二、特別法庭組織法;三、規定法定利率,年利不得過百分之二十,自八月一日起實行,如敢重 利盤剝年利超過此數,照土豪劣紳條例治罪。第一不但爲民除害,而且免除共產黨式的亂捉人。第二特 別法庭,是爲實行第一及反革命治罪條例而設的。第三、是解除平民痛苦所必需,影響民生極大。第一 是我一手起草修正;第二是經我修正;第三是我主張實行,由我發動草建議書的。革命的基礎必須打在 民眾上面;不然太無意義了。我就中央法制委員的本意,也是要想爲民眾的利益,成立幾個重大的法案
。現在中央黨務學校事,又極繁雜,籌備七月二十五日上課,介石先生隨時請託之重要文章,與編譯委 員會所發之稿件,均須費神料理,奈何奈何!前晚有人請客,遇一余良猷君(前政大教員)。他說「我 們第一次見面是密司張介紹的。」他問了幾句關於你的話;以後又問了許多我是否認識曾君,曾君近況 如何等語。不知其意何居,可笑可笑!你近來好嗎?我想你一定到東方去了!在未回國前,總宜多寫信 給我,逕寄「南京鐵湯池丁家花園羅志希」好了。你想我有我想你怎樣利害嗎?好罷!先寄你一百個五 分鐘長度一個的吻兒!永久你的─志希。七月四日。 (六八)民國十六年七月六日 薇薇:我的理想,今晚九時半從總司令部回到丁家花園,忽然接到三妹從杭州寄來一封信,裡面附 了你四月十二日的一封信,和照片四張,眞是喜出望外。這封信寄到南昌,而沒有受檢査,也是奇事。 你這幾張照片,以單獨不靠樹的爲最好,和王小姐同照的次之,穿借來大衣的又次之,靠樹的一張更次 之。我看了又看,此刻房中無人,對著好像發癡似的。看著照片,又好像見著人。但是「相見不相親, 何如不相見」呀!我今天坐在總司令的房裡(他赴上海未回,其房可以避客。)一天,寫了一篇文章, 名「轉變青年的思想!」是爲黨報中央半月刊寫的。約四千字左右。中央黨校招生事已開始,大約八月 一日開學。每日忙不可言。你要把當心你的事託我,我卻非反過來託你不可了。你若是再不肯回來,恐 怕你就是要爲我當心,世界上也沒有這個人供你當心了。薇薇!你能無動於中嗎?今晚帶倦寫幾行給你
後再睡,夢中會你罷!永久你的─志希。七月六日。 (六九)民國十六年七月十一日 我生生世世親愛的薇薇!以前諸函,諒已先後達到。近已赴東方入暑校否?熱天來,務望好好保重 。不必常想我。保重自己,便是想我。不要到回來的時候,太消瘦了,這是要使我傷心的。昨接三妹信 ,知道她收到我們的合信和禮物。她談起沅吉弟事,我以爲不是正當辦法。今晚覆她一函,將原信鈔寄 給你。此實在親戚的立場上而發的極爲關切之言,決非推諉也。連日極熱,令人不耐。昨接李錦綸先生 一信,賀我任中央法制委員,中有別字,想來他的中文是不通的。餘續談。寄你無限數的吻兒,你的- 志希。七月十一日。 三妹致我們的信亦附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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