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介面

{{ item_title }} 關閉選單 開啟選單 字體大小 文字間距   行距
Mouse on and zoom in

{{item_page_no[page_index]}}

{{item_page_no[page_index]}}

 

文本推薦

 

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海邊寂寞的生辰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45/12/21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遊記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2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0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3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海邊寂寞的生辰      ──記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生辰  人人都有到世上來的一天──生日,這不是要人來慶賀的日子,而是值得自己囘想的日子。  自從我自己能作主張以來,除了家庭有人記得而外,我總不向朋友提到生日的,那天若是和我一道工作的人十分留意的話,或者覺得我在那天到辦公室格外早一點。最近三年,我的生日不曾在家裏度過。前年我在天水,恰巧約幾個朋友便飯,無意中被發現了,那晚圍爐相聚,共賞西北的嚴冬,談談此後西北的建設。去年那天我在迪化,天明還沒有起來的時候,想衝寒巡視南疆,在風雪漫天的天山和崑崙山下為國家做一點吃苦而帶冒險性的工作。一起來就向朋友商談這種計畫。當時做了一首詩道:「年年今日付誰知,長憶懷中戀母時;欲向知交話心跡,軍情敲斷半篇詩。」這是那天實際的情況,這件事受了意想不到的阻礙,固然使我失望,也是國家的損失,祇有長嘆一聲!那知道今年我的生日,忽在英國一箇寂寞的海灘旁邊度過。
我離開倫敦坐汽車到蒲爾(Poole),預備登波音飛剪飛往美國。在四點鐘的汽車行程中,欣賞三點半鐘沿途美麗的風景。冬令的季節,嵯峨的樹下,還是綠草如茵,上面舖著紅黃的落葉,以資點綴,格外不覺單調。曉霧蓋住低地,像是一片一片的湖面;朦朧的太陽,允許我對他正視;牛羊在樹圍的牧地上,正進早餐;鷗鳥成羣飛翔 ,使人聯想到視線外就是碧海。到蒲爾後才知道由此赴里士本(Lisbon)途中氣候不佳,停止飛行。英國海外飛機公司一位聲音甜脆的女職員,用原車送我到沙灣海邊(Sands Bay)的沙畝旅館(Sandacres Hotel)中,權領世上的幽閑。  氣候仍然不佳,於是幽閑再留我一天,在冷靜中囘想,海邊的獨步,窗前的凝望,覺得一平如鏡的波光,浮出整箇人生的影子。海鷗的低廻,樹枝的飄拂,又象徵這影子的動盪,却是瀟灑的動盪。我難道在孤島上嗎?這真是令人出神的境界。在大自然的愛域,忽然湧出慈母對我的笑容,經過痛苦後的笑容。我母親的孤墳在多年的淪陷區中已經收復了,敵機是否加以損壞?我為什麼不先去一看,而今日隻身在此?我又想到設如我在家兩箇孩子歡躍的圍着,是何等天真?設如我母親看了,又是何等高興?在這過去的三百六十五天中間,我做了些什麼?我雖曾直率陳詞,又有什麼用處?我成了「轉綠廻黃集」那本小詩。我為著「新民族觀」寫了二十萬字。但是臨行前匆匆的僅整理了十六萬字,印作上册,下册又何時完成?我又想在這大勝利也是大毀滅的時代,國家向何處?世界向何處?難道我不知道我向何處嗎?不!最後這箇觀念要不得。我不學古人強說「知非」,因為悔恨是弱者。我也決不滿足,因為滿足者,把腸胃替代了腦筋,但是我不能不想。想入海天相接的混茫。
「我們願意請你去科爾夫古堡(Corfe Castle)去遊玩」!昨天的聲音,忽然來到耳邊。想!暫時與你分別。生日去憑弔廢壘,是何等別緻?  經波爾茅斯(Bournemouth)到科爾夫途中,風景美麗,不亞昨天所經,而且還要幽麗,因為有時加上一重海景。海水浸入田地,成了若干眞正的小湖,有些起伏的地形,夾着兩邊的高樹,更顯出所望見的層次,決不敷淺,這地方通常被叫做泊貝克島(Purbeck Island),其實非島。古堡的廢址在小山脊上,佔了很好的形勝。當八七六年丹麥人入寇英國的時候,英王亞佛瑞(Alfred)在此曾敗丹軍;九七八年英王愛德華(Edward the Martyr)在此中了繼母的陰謀被害,却因此而在教會中被封成神;於一二一五年簽署「大憲章」的國王約翰曾在此發號施令;十四世紀初葉愛德華第二在此被囚;玫瑰戰爭中的名角商墨塞(Earl of Somerset)做過這個古堡的主人;十六世紀末葉美麗的赫登夫人(LadyHatton)在此曾過她豪華的生活;十七世紀中葉班克斯夫人(Lady Bankes)英勇的防守,使克靈威爾的軍隊,長期屯兵於堅城之下;以後用內應的方法收復,旋即炸毀,以免將來再成為軍事重鎮。這裏有過宮廷的陰謀;有過騎士的戰績;有過美人的妙舞清歌。還有一段逸事,就是當年赫登夫人要再嫁的時候,哲學家倍根曾向其求婚而被拒絕。後來這位夫人,把她的後夫柯克爵士(Sir Edward Coke)弄到身敗名裂。設如當時倍根娶了這位不斷發生麻煩的夫人,恐怕他那些哲學名著也寫不成了。現在美人黃土,香塚難尋,而倍根的著作,還存在後人的心靈深處。  斷續而高聳的圍墻依然獰峙,但當年房屋的布置,無從認起,何處是君王膜拜上帝的神堂?何處
是囚犯搶地呼天的幽獄?何處是陰謀的內室?何處是縱樂深閨?問那半堵殘垣,沒有絲毫囘聲;祇是牆上的古藤,靜靜的在冷風中點頭,像是會意、野心、佔據、享受豪華,一陣一陣的成了時代巨浪中的泡沫。  我們出來後進入一箇一六一六年遺留下來的茶店,門上寫着「古老茶室」(“Ye Olde Tea House”這是古英文的寫法),古色古香的房間裏,却有少婦當爐。我們同進「下午茶」,「下午茶」對英國人是何等重要!忽然一位同遊而多事的美國朋友,為我標榜,於是少婦取出古老的簿子來請我簽名,並且要中英文並簽。我能拒絕嗎?此風一開,同行的十六人中箇箇買了風景片來要我簽名,把我圍着,使我有片時的熱鬧。熱鬧?熱鬧場中誰知道我的心情,我的懷抱?這是我內心的冷寂。在這冷寂中隱藏一點小小的驕傲,這却遠勝無謂的恭維。  歸巢的野鳥繞著寒林,汽車掠過棲枝未定的宿鳥,車前的淺霧淡烟,漸漸的拉攏這一天的人生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