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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推薦

 

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出世」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19/04/01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評論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1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35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39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出世」 我的學問淺,不敢談玄妙的道理。只敢就人論人,就世界論世界。如何敢高談「出世」呢?讀者 不要笑我自相矛盾,因爲我近來聽到許多「出世」的聲浪,並且看到「出世」的廣吿,所以我驚詫起 來。我想果眞有一個人出到世界外面去,那我們人類中間就少了 一個人,世界中間就少了一個分子, 所以我還是不能不論。實在我還不配論,不過提出幾次疑問來罷了。世上果然有眞學問的人,來解釋
這幾個疑問,我是狠歡迎的;但是我盼望解答的人,能以合於邏輯的合於科學的話來指敎我。若是專 以「何以故?不可思議故」的話來見敎,那我一世也不能心服。因爲我雖然知邏輯和科學現在還不能 解答萬有的事理;但是人類用了這個方法,已經解答了許多前人所謂不可思議的事理了。現在我們拋 掉這可靠的法子,去走那莫明其妙的路,是應該還是不應該呢?我祇知道現在人類的幸福,世界的文 明,都是用邏輯科學的方法求出來的;我不知道那件是由「不可思議」的方法求出來的;況且那主張 「不可思議」的人,一定對於那「不可思議」,狠有一番思議,旣然是「不可思議」,他又如何思議 得到呢?若是他也是同我們一樣,思議不到,那不是說夢話嗎?這番雖是閒話,但是不能不預先說的 ,因爲不解決這番話,無論討論什麼問題,都無結果。閑話已完,現在且把我的疑問提出來。 我第一層的疑問,就是那「出世家」所想出的「世」,是我們這個地球呢?還是包括地球的太陽 系呢?還是包括太陽系的太陽系呢?有出必有入,他所想入的「世」,是在何處呢?這個世同那個世 ,在什麼地點交界呢?請「出世家」有以明白語我來。不然就是他的旅行指南還沒有出版,請他慢點 動身。 就算他的旅行指南已經出版了。我第二層的疑問,就是問他如何出法,現在所謂「出世家」的「 出世法」大約分爲兩種:一種是不問世事,獨坐修行.,一種就是自殺。那前一種的人,口裏高唱「出 世」,但是他夜夜所睡的,是世上人替他彈的棉被;天天所穿的,是世上替他織的布帛;頓頓所吃的 ,是世上人替他種的五穀。他這樣就算出世嗎?他不過借了出世的名目,坐享其成罷了。那後一種的
人,是狠有魄力的人,他或因人生觀解決不透,或是因自己一種主義不曾貫徹,已是智絕謀窮,或因 其他種種原因(中國愚夫愚婦,嘔了一場氣,就去尋死的,不在其內),他因此不忍使世上多他一個 贅瘤,所以自殺。他的主觀與前者不同,他也並不曾口裏以「出世」相號召,所以我們絕對不應該送 他一個「出世家」的大號。不過論起出世方法來的時候,使他連帶受累罷了。他的人格,比前者高出 萬萬倍。 現在假定他們有了出世方法,我第三層要問他用這種方法,就可以出世嗎?世是出得了的嗎?有 人以爲這個問題可以分精神、物質兩方面說:(一)待我先談他的精神出世。我問他旣然他的精神可 以出世,何以不令他的精神,脫離物質,去尋他的高尙生活呢?若是他的物質牽住他的精神,一時脫 離不了,他何以不卽刻自殺呢?他何以還夜夜要睡世上人彈的棉被,天天要穿世上人織的布帛,頓頓 要吃世上人種的五穀呢?有爲他辯護的人說:「他所以如此」,不過要用他的肉體,去修鍊他的精神。 我笑道:「他那樣好的精神——會出世的精神——還要待肉體去修鍊嗎?」他一定要用肉體,方纔可 以修鍊精神,那就是他承認精神不能脫離肉體的鐵證。唉!這樣口是心非的出世,少談談罷;(二) 再待我談他的物質出世。我以這說可以不生問題。無論怎樣,人的身體總是幾個原子,變來變去,變 得出這個世界嗎? 總之,有以上三層疑問不曾解答,記者的資質魯鈍,始終不能領略這「出世」的妙諦。 有位朋友說:「這種出世家的心理可以爲三派:(一)是懶惰派,這派人借了滿口的玄言,去實
行他「坐享其成」的主義,這類人眞是無討論的餘地;(二)是志氣薄弱派,這派的人,當初未始沒 有一種熱心,但是經過幾次挫折,就支持不住了,志氣沒有銷盡的還肯自殺,志氣銷盡了的,就借了 出世的名義,在世上鬼混;(三)是精神病派,這派人的精神固是有病,就是神經也成變態的了。他 如何可以知道世界透徹?難道世上的人都因他一樣有精神病嗎?」這位朋友的話却是如此。我雖不能 說現在的「出世家」都在其內,但是我想這話却很有道理。 又有一位朋友說:「這班『出世家』的境遇苦心,都是可以原諒的,他們何嘗不想世界好?但是 他們眞見世界的人類眞是萬惡,不可救藥的了,所以他們厭世」。我說:「朋友你不要誤會了。『厭 世』同『出世』完全是兩件事。『厭世』是很好的,我是極端贊成。」「出世」一方面,我就有以上 的許多的疑問。我始終承認這樣的「出世家」於己無益,於人有損一或是他自己以爲「於己有益」 也未可知,但是我以爲世上多了坐享其成的人民,眞是於人有損。我方纔以爲「厭世」是好事,又何 從說起呢?不知道現在的世界,那裏是「烏託邦」,事事是都能如意裏面總有許多事可厭的。厭就是 不滿足現狀的表示。人必要不滿足現狀,纔會去求進步。所以尼采、叔本華的學說,就是積極厭世的 結果。現在他們的學說,雖然被人家利用了,生出不好的現狀來,但是他們的精神,眞是世界進化的 原則。我也常常厭世,所以我常常說,我們這班靑年,第一應當奮鬥,積極的去改革現狀,化這可厭 的世爲不可厭的世,若是奮鬥得精疲力盡,智絕謀窮,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動作了,而於此世仍無一 絲一毫的補助,然後自殺(凡有不曾奮鬥,或是奮鬥而不到最後一步而自殺的,還是懦夫)。像這樣
的自殺眞是世間最有榮譽的事,惟有最高尙的人格方纔可以辦到。所以我更說:「世界上沒有自殺決 心的人,什麼事都辦不好。」唉!自殺,自殺,高談「出世」的人配實行你嗎? 寫到此地,我又記起一個朋友的話來了,我這位朋友,從前專信鬼神,我常常勸他,他總是不依 。今年他忽而對我說道:「志希!我現在知道我是人,我只說『人話』好了。」我聽了肅然起敬,眞 是「五體投地」的佩服他。我想若是讀者也以爲然,就不難從這句話裏,把「出世」這件事,下一轉 語。 —「新潮」第一卷第四號,民國八年四月一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