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跋「元趙松雪書畫陶淵明事蹟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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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1/25

羅家倫

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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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跋「元趙松雪書畫陶淵明事蹟圖卷」 關於此卷鑑定前跋言之詳矣，惟尚有數點有關鑑別者，應取研究方式予以澄清。此卷於清初藏於 藩邸，引首為慎郡王所書，後具果、怡二親王跋，詞翰雅潔，文采斐然，足徵康、雍、乾三朝宮庭文 教之盛，且曾經有眼力者為之鑑定無疑。嗣後流入粵中，為藏家潘季彤所得，詳載聽颿樓續刻書畫記 。此書於民初列入美術叢書，不知誰氏加以眉批於此卷上，著批云：「辛卯秋仲有人攜來求售，墨色 甚淡，是摹本。」此為聽颿樓原刻本所無者，經檢閣全部眉批，凡兩見新卯並提及張樵野太常其人。 樵野名蔭桓，曾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煊赫一時，卒於光緒二十六年庚子，則此辛卯當為光緒十 七年，可見著眉批者亦必同光間人也。此批粗率，理由薄弱，似望氣家言。須知白描用墨，不必盡濃 ，且此卷人物點睛，墨色如漆，頗得徽宗遺志，濃淡互映，神情益似，此蛇足殊不足道。又余曾見故 宮博物院所藏欽定秘殿珠林在石渠寶笈三編，第十函第二冊中載「元趙孟頫畫淵明故實一卷」，下注 「無款印」，後有陳繼儒題謂此係「陶靖節先生年譜遺像，乃大德三年趙文敏所圖」。彼初見時尚有 元、明諸人跋，二十年後重見已被割去，入清宮前為畢瀧所藏，入宮恐在嘉慶初。此外石渠寶笈卷之 六復載「元趙孟頫書畫陶潛遺事一卷次等天一貯重華宮」，著錄甚簡，僅數行，由是可知，清宮所藏共為 二卷，最近見陳仁壽「故宮已佚書畫目校註」中列有淵明故實圖卷及陶潛遺事書畫卷凡二件，現存東

北博物館，名稱全同，當係寶笈所載；按寶笈成例，凡列入次等之件，乃當時存疑未受重視者，故陶 潛遺事一卷，可置而不論。至於淵明故實一卷，雖注明無款印，然松雪於每段前所題文字均經錄入。 余抄畢與本卷對校，則所畫故實次序均同，惟寶笈將淵明聞督郵將至及賦歸去來兮辭二段作一段計， 致稱總數「為圖十三」，而聽颿樓書畫記則作十四，其實內容無別，但兩卷文字頗有出入，就若干詞 句言，本卷似較石渠故實卷為勝，如前者首題五柳先生像，以後均稱先生，似與向慕之心情，較為符 合，而後者全部均稱淵明，此其一也；於葛巾漉酒段，前者在首句作「郡將嘗侯先生」，而後者闢頭 即作「郡將嘗侯之」此其二也；於門生及二子舁筍輿段，前者作「江州刺史王宏數見也，而不可得」 ，後者作「王宏欲識之不能致也」，意義以前者為較備，此其三也；於白衣送酒段，前者作「九月九 日出宅邊菊叢中坐久之」，後者作「重九日出宅中叢菊邊坐」，邊中二字易位，似前者較妥適，此其 四也；於偕顏延之箕坐飲酒，一人負鏹送酒家段，前者作「顏延之為劉抑後軍功曹，在潯陽與先生情 款，元嘉五年為始安郡守，經過潯陽日造飲焉，必至於酣，王弘欲就邀之，彌日不得，延之去，留二 萬錢，先生悉送酒家，稍就取酒，時先生年六十」，後者作「顏延之在潯陽與淵明情款，日造飲焉， 延之臨去留二萬錢與淵明，淵明悉送酒家，稍就取酒，元嘉五年，淵明年六十」，此段所記，不僅節 略字句，致與事實關鍵不盡謀合，且未能顧及先生風格，此其五也。至於前者將義熙年號於無意中筆 誤作熙寧，詳前跋中，茲不復贅，後者並「熙寧中」三字亦無之，則其下意識中情緒自無從流露矣。 聽颿樓著錄中，因著者不識草書寧字，竟將其草書字形摹下，成為「宁」字，亦甚疎略。此項校勘工

作，在欣賞者視之，將嫌瑣屑，然以比較眼光衡之，亦頗饒興趣而有助於考定也。總之，石渠寶笈所 存紀載頗為詳實，惟此一故實書畫卷之原件未能得見，自難臆斷其真偽，自古名畫家遇精心得意之作 ，重畫一幅或數幅者常有之，而古董商故意割裂書畫及其題跋，使真偽雜糅，以圖蒙混者，亦數見不 鮮，若不精審原件，徒憑臆斷，殊屬不當，但仍望多一松雪真蹟留在人間。至此卷之為真蹟，係經多 方考定，實無可置疑焉。中華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五日，羅家倫書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