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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蔣夢麟先生傳略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64/6/22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記傳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0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81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86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蔣夢麟先生傳略 蔣夢麟先生逝世,使我感受到很深的悲痛。治喪委員會命令我寫一篇短型的傳略,我又何敢推辭 。若是我按平常傳略的寫法,依照年次,填入事略;那也祇能將其較為重要的事項,分列在某一年份 中,稍加按語;像這樣一篇記錄,恐怕也難表現逝者的重要學術主張和功業成就。為此,我以沉重的 心情,略變時例,儘就先生生平的重要學術主張和功業成就,簡單分為數項,作重點的敘述,以表現 其思想的淵源、事功的推進,對近代文化演進的認識,與臨危不屈、臨難不苟的精神。此篇還是用語 體文字寫成,惟恐先生英靈暗笑這五四時代的北大老學生沒有長進! 一、對大學和一般教育的崇高理想 夢麟先生在民國八年七月二十三日五四運動後,受蔡孑民先生的付託,代表他於危難之中處理北 京大學校務。他在這次北大學生歡迎會中發表的演說,也就是他開始辦大學的第一篇演說,並且我認 為這是他生平最重要的一篇演說。在這簡短演說後,他敘述蔡先生的學問人格,具備了中西文化裏三
種最好的精神:「一溫良恭儉讓,是中國最好的精神;二重美感,是希臘最好的精神;三平民生活及 在他的眼中個個都是好人,是希伯來最好的精神。」凡國家民族的地位,均係累世文化積聚而成,非 旦夕所能致。「故救國之要道,在從事增進文化的基礎工作,而以自己的學問功夫為立腳點。」這種 博大精深的見解,是蔡先生畢生學術救國的理想,也就是夢麟先生以後在各種不同的教育崗位上所遵 守的辦學方針。 二、為生民立命而注重科學研究與推廣 夢麟先生雖然受過西方高深的教育,為期很長,但是他也曾受過中國農村的薰陶。兩種的耳濡目 染,在他下意識裏自然而然的發生一種化合,何況他從實驗主義的名師杜威博士受教多年,他在美國 時期也為僑報撰文,深知僑胞為缺乏科學知識而不能得到高等職業的痛苦。我國學人動輒要「為天地 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的問題太大,暫且不論;但是為生民立命,則生民的衣、食常常要 成問題,又何從為他們「立命」。為了解決這迫切的難關,所以他再度主持北大以後,費了很大的力 量,發展理學院,希望從基本自然科學為骨幹,進而發展其他有關部門。 他自己到了臺灣,和若干專家作環島考察以後,發現民間的疾苦太多了!如衣不足暖,食不夠飽 ,灌溉的水量不足,動植物病蟲害的到處傳染,家庭愈窮而生育愈多,生育愈多而貧窮愈甚,嬰兒死 亡率愈大。這種悲慘的情況,斷非豐衣足食,子孫滿堂的封翁太君們所能想像的。中國自古就有「生 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的古訓。夢麟先生由農復會來提倡節育,也
不過是根據這個原則行事。可是農民家庭生活,已顯著的改進,許多農民因農復會而感覺到所受實惠 良多。 三、為強寇威武所不能屈的精神 自從九一八日軍侵佔瀋陽以後,東北與華北也被他們有計劃的侵入,並且分區製造漢奸的魁儡政 權,做日軍帳下的走卒。愛國的民眾和青年常被綁架失踪。日製項下的「自治運動」偽政權,紛紛沿 長城線內外地區出現。平、津一帶的漢奸及殘餘軍閥,自然也為日閥所利用,可能隨時變生肘腋。此 時夢麟先生與胡適之、傅孟真及平、津各校諸先生,在公開場合中,對於任何敵偽企圖,莫不盡情打 擊,毫不計自身安危。惟其敢於如此,才愈足以堅定守土將領的信心,和激發軍民的敵愾,繼續在華 北拚命掙扎一個時期。   因此,北大更被日本軍方認為抗日中心,夢麟先生既然是北大校長,當然也就是教育界抗日的首 腦。於是日軍駐防北平的高橋大佐派兵將他「請」到東交民巷。夢麟先生對於這件不平凡的事,有以 下這段不平凡的記載;這是值得任何一位研究他生平事蹟的朋友們瀏覽一過的: 我把這件事(按即高橋大佐派憲兵來「請」事)通知家裏和幾位朋友之後,在天黑以前單獨 往東交民巷日本兵營。我走進河邊將軍的辦公室以後,聽到門鎖咔嚓一聲,顯然門已下了鎖。一 位日本大佐站起來對我說:「請坐」。我坐下時,用眼角掃了旁邊一眼,發現一位士官拔出手槍 站在門口。
「我們司令請你到這裏來,希望知道你為什麼進行大規模的反日宣傳。」他一邊說,一邊遞 過一支香菸來。 「你說什麼?我進行反日宣傳?絕無其事!」我回答說,同時接過他的菸。 「那末,你有沒有在那個反對自治運動的宣言上簽字?」 「是的,我簽了名的,那是我們的內政問題,與反日運動毫無關係。」 「你寫過一本攻擊日本的書。」 「拿這本書出來給我看看!」 「那末你是日本的朋友嗎?」 「這話不一定對。我是日本人民的朋友,但是也是日本軍國主義的敵人,正像我是中國軍國 主義的敵人一樣。」 「呃,你知道,關東軍對這件事有點小誤會。你願不願意到大連去與板垣將軍談談。」這時 電話鈴響了,大佐接了電話以後轉身對我說:「已經給你準備好專車,你願意今晚去大連嗎?」 「我不去。」 「不要怕,日本憲兵要陪你去的,他們可以保護你。」 「我不是怕,如果我真的怕,我也不會單獨到這裏來了。如果你們要強迫我去,那就請便吧 !我已經在你們掌握之中了。不過我勸你們不要強迫我。如果全世界人士,包括東京在內,知道
日本軍隊綁架了北京大學的校長,那你們可就要成為笑柄了。」 他的臉色變了,好像我忽然成一個棘手的問題。「你不要怕呀!」他心不在焉地說。 「怕嗎?不,不。中國聖人說過,要我們臨難毋茍免,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這句話,你是相 信武士道的,武士道決不會損害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我抽著菸,很平靜的對他說。 電話又響了,他再度轉身對我說:「好了,蔣校長,司令要我謝謝你這次的光臨。你或許願 意改天再去大連——你願意什麼時候去都行,謝謝你。再見!」門鎖又是咔嚓一響。大佐幫著我 穿好大衣,陪我到汽車旁邊,還替我打開汽車門。這時夜色已經四合了。我的獨自到日本兵營, 也有朋友說我不應該去的,聽日本人來捕好了。他們敢麼? 第二天下午,宋哲元將軍派了一位少將勸我離開北平,因為他怕自己無力保護我。我向他的 代表致謝,不過告訴他,我將繼續留在北平負起我的責任。 在這般威嚇的情況之下,他仍能態度從容,而且指點敵人的愚蠢及其後果。唐郭子儀冕冑見回紇 的情況,也不見得能超過這位文人! 我認為夢麟先生的性格是外柔和而內剛勁,但對人則「柔亦不茹,剛亦不吐」,還是根據道理可 以說服他。他用人也專,待人也恕,不以察察為明,所以許多人樂為所用。他不長於演說,談話時也 不 作長篇大論,然其簡短的詞句,常能扼要,而且帶點幽默感。他有許多外國朋友,彼此間能建立互 信 ,所以他提出的主張,也容易得到贊助。這種情況,在臺灣期間,於商討農復會及石門水庫建設有
關等計劃時,尤其使人感覺。 讀夢麟先生的西潮等遺著,好比讀白香山的詩,使讀者有平易近人的感覺。至於他不曾寫完的新 潮和正擬著筆的中國近代思想史兩書稿,竟無法讓他將若干正在結晶的智慧加入後再放射出來,更是 學術界一件很大的損失!中華民國五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零時,臺北。 ——民國五十三年六月二十四日,臺北「中央日報」第三版。 按:本文曾輯入「逝者如斯集」,傳記文學出版社出版,民國五十六年九月一日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