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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懷念尹仲容先生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63/3/22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記傳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0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73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176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懷念尹仲容先生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最近一年來對於好幾位學術和事功方面很有貢獻,而且正在貢獻其 智慧和能力的人物,先後而且突然的過去,誰能不有此傷逝的感嘆! 從尹仲容先生的去世,不但使我為國家喪失一位楨榦濟世之才而痛惜,並且引起我少年時和他交 遊相處的浮光掠影,片片飛來! 我和仲容有「通家之好」,因為仲容的父親尹亮甫先生(名光勛亦號壽珊)和先父鈍庵公是老友 ,而仲容的長兄伯平(名國均)曾與我於少年時,在美國教士高福綏先生(F. C. Gale)的英文夜校 裏同在一班上過課。當時我們的家庭都在南昌寄居。我因為和京滬一帶出版的書報接觸較多,而且喜 從招生廣告中函索若干有名學校的章程,於是心焉嚮往;不但自己想去投考,並且鼓勵同輩的少年朋 友也去,以壯聲勢。尹家是「開通」的家庭。尹太夫人(石守箴女士,字漱林)於清末即在南昌自行
創辦正蒙女校,為當地最早設立的一所女子中級師範學校,在那時代是需要很大魄力,才做得成的一 件事。因此我的鼓動工作,很易見效。伯平先到上海讀書,後來再考進北洋大學工科。在民國五年的 暑假期間,我又受亮甫世丈的付託,把仲容「帶」到上海考學校。我們從九江到上海坐的長江輪船, 買的是統艙票,艙位很壞,且需三天兩夜的時間才能到達。仲容悟性高,記心好,寫作快,投考南洋 公學的中學部,(當時已改名為交通部上海工業專門學校,但當地仍稱南洋公學舊名),一考便取,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時南洋公學和復旦公學同在徐家匯,兩校相距不過幾百公尺,所以我常去看 看他。我比仲容大若干歲,我也不客氣的把他當小弟弟相待。我當時在一把摺扇上寫了兩首當年的舊 式律詩送他,想不到我早已忘了,他反而記得,在臺北時並且背給我聽,使我慚愧無地。可是我常常 和他開玩笑,笑他同我到上海去的時候,頭髮是疎而且黃的,當年乃「黃毛小兒」。有一天在一個酒 會裏我正在和仲容談話,沈宗瀚同楊繼曾兩先生走到我們面前來帶笑的向我說。:「你又在談黃毛小 兒的故事嗎?」我笑,仲容也笑了!此後此樂已不可得! 在臺灣時期因大家工作性質不同,並不常有談天的機會。他兩度掌握經濟大權,從計劃到執行, 都是堅決而爽朗,為此而得罪若干人,他也無所顧忌。中間他受過一次嚴重的打擊,除對簿法庭外, 便在家中讀書,繼續研究郭蒿燾的思想、主張和事蹟,預備完成一部郭蒿燾年譜。我在此時到他家中 去過兩次,都以郭蒿燾為談話的主題,間及曾紀澤和薛福成幾位當時對西洋政治經濟頗有認識,而想 把中國引到近代化路上的人物。對於他所受的打擊,彼此都毫不提到,髣彿若無其事。他家裏不但門
可羅雀,而且連他上法庭還是帶病在身,而靠一根手杖扶持著步行向前;太太每晨提籃上菜場買菜。 這時候才看得出中國讀書人的修養,自有其難能可貴之處。以後案情明白了,經法庭判決無罪,他還 韜光養晦了一個時期。 可是他這種才氣、能力和經驗,在這國步艱難的時期,是政府當局所深知而不任其閒散的,於是 他又再度掌握財經大權,比以前更受倚重,他也更努力而慎重。可是他對新聞記者的談話中,仍然鋒 鋩十足。我有一次對他說:「我雖不常和你見面,可是我幾乎每天在報紙上看見你的談話。我很欣賞 ,可是辭句太鋒利了。你的才華,大可不必從此表現。」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我謝謝你的指教 ,可是我並不是『禦人以口給』,我只是對一般工商界的人們說老實話。我若是說依違兩可的話,害 得他們瞎猜,弄到蝕本以至破產,我覺得心裏過不去,而且也不應該。我說到斬釘截鐵的老實話以後 ,他們還不相信,那責任是他們自己的,他們活該。」到仲容死後,不但工商界的大亨,而且各地一 般的農工,都自動的、一致的、誠意的哀悼他;一向罵他的報紙也自動的、連篇累牘的讚揚他。可見 仲容的作風自有其價值,也可見公道自在人心。 仲容的堅強和爽朗,據他的親屬告我,是遺傳到他太夫人的性格。仲容也最孝母親。他太夫人當 抗戰初起,南京被日機狂炸時期,正臥病在明故宮飛機場邊的中央醫院。仲容與長兄伯平日夜不離的 在醫院看護,並冒險設法護送回湘。民國三十年日軍寇湘,太夫人與亮甫世丈均在邵陽,仲容復冒險 往迎,奉養於香港。民國三十八年匪軍侵入湖南,他又急令三弟叔明(國塏)兼程赴湘,接來臺灣。
這些事實,叔明告我甚詳。我自己也於無意中親自看見仲容孝親的事蹟。有一次,我於夜間散會後回家,約十一時,經過某一條街,司機指著並且告我道:「你看那輛停著的車子裏,坐著尹仲容先生開著小電燈在看書。」我凝神一看,果然是的。我問司機如何知道,他說:「每逢尹老太太夜間到人家 飯後玩小牌的時候,尹先生必親自來接,但是不進去,因為他怕老太太玩得不夠,被他掃了興,所以 寧可坐在車上等一兩個鐘頭。」這種情形,我遇到不只這一次。我們中國有句古話「求忠臣必於孝子 之門」,又以「忠孝傳家」讚揚人家的家風。當然在民主政體之下,忠臣的「臣」字,自應改為「公 僕」,但是這種選擇人才的標準不但很有道理,而且值得重視! 中華民國五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臺北。 ——「傳記文學」第二卷第四期,民國五十二年四月一日出版。 按:本文曾輯入「逝者如斯集」,傳記文學出版社出版,民國五十六年九月一日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