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 風 集 當我死了最親愛的 羅茜蒂(Christina Rossetti)原著 當我死了，最親愛的， 不要唱淒切的輓歌。 不要在我頭邊種着玫瑰， 也不要讓松柏在那裏婆娑。 任綠草蓋着我身上， 急雨的殘點， 冷露的凝珠， 一般在上面零落。 記得我也隨你意， 隨意的願你忘却。 ※ ※ ※ ※ ※ 那時候我不見翳影，
也不覺雨淋。 沒有夜鶯來歇， 啼得像是酸辛。 拂曉的朦朧， 黃昏的烟靄， 浮着我依稀夢痕， 不升不落。 我作興懷你， 作興也把你忘却。 愛的哲學 雪萊(Shelley)原著 泉壑會到河流； 百川交於碧海； 天風縈繫難分， 永帶着甜蜜的情緖。 世間無物孤單，
是神聖的定律。 他們都這般倚偎呵， 爲什麼我不同你？ ※ ※ ※ ※ ※ 望高山吻着遠天？ 股股的浪兒緊抱着‘• 姐妹花也是不能饒恕的， 要是眞忍心毀了她的兄弟。 太陽的光痕吻着大地， 茫茫的月暈吻着碧海。 世界所有的吻抱値什麼呵， 如果是我不同你？ 孤 城(Die stadt) 司徒恩(Theodore Storm)原著 灰塗塗的岸， 憑着灰塗塗的海，
岸傍睡着灰色的孤城。 濃霧層層， 壓着屋頂兒鐵緊， 悄靜地祇聽得繞城沉悶的海聲。 ※ ※ ※ ※ ※ 聽不見林嘯， 不在五月呵， 那有不斷的啼鳥。 祇有旅雁悲號， 颼颼地伴着秋夜去了， 那岸傍荒草， 隨着濕風倒。 ※ ※ ※ ※ ※ 祇是我的心魂， 懸着你臨海的灰城。 在你身上呵，
含笑的還躺着我少年幻境—─ 少年幻境。 你—─你—─你！ 臨海的灰城。 媚 孃 哥德(Goethe)原著 哥德的英雄威爾漢少年隨着一個戲班子出遊了。他遇見一個賣技的班子，在變把戲。其中有一個小姑娘不肯獻技， 班主用鞭子抽她。威爾漢看了不忍，又看她不像小家出身，遂把她買下，做自己隨從，並且帶她一道旅行。走到意 大利，有一晚在一個公爵家裏演戲；這個小姑娘因爲自小被人家拐了出來，賣在耍把戲的班子裏，現在囘到自己的 家庭，已經不認識了；最後看見她亡故母親的畫像，掛在大廳裏；她凝望許久，認識起來了，不禁痛哭。於是她和 白髮衰老的父親，無意中得到團圓。媚孃是她的名字，意思就是嬌小。當年威爾漢少年要買她的時候，問她的父親 和家庭，她都說不出來，祇記得她故鄕意大利的風景和家庭的布置陳設，遂唱了以下的一首哀豔的淸歌： 你───你知道那個地方， 處處都是檸檬吐香； 層蔭的枝葉裏， 襯出金色的橙子放亮； 一縷細弱的和風， 在蔚藍的天空蕩漾； 桂樹亭亭，
繞着的籐花一聲不響？ 你難道熟悉？ 那裏！──那裏， 我愛的人呵，我要和你同去。 你——你知道那是誰家的私邸？ 畫棟在帶稜的圓柱兒上憩息； 廳事輝燦， 小閣令人眼迷； 站着大理石的雕像 睜睜的望我道： 唉，可憐的孩子，人家怎麼待你？ 你難道熟悉？ 那裏！──那裏， 保護我的人呵，我要和你同去。 ※ ※ ※ ※ ※ 你——你知道何處是那高山， 帶着雲封的崎路？
山騾邊走邊尋， 當着沉沉濃霧。 巉巌山穴裏， 蒼龍的餘孽蟄伏， 巖石勢已欲傾， 上面還掛着一簾凌空的飛瀑。 你難道熟悉？ 那裏！──那裏 就是歸處。 天呵，怎的不讓我們同去！ 媚 孃 哥德(Goethe)原著 祇有身經眼巴巴渴望的人呵， 纔知道我心頭所苦！ 歡樂是與我長辭了， 難禁是零丁的淒楚。
望那方不斷的長空， 唉！知我愛我的偏在遠處。 我的肝腸如焚， 強睁倦眼呵， 似天地傾覆， 不是那身經眼巴巴渴望的人呵， 怎知道我心頭所苦！ 歌 女 之 歌 司徒恩(Storm)著原 今天，祇是今天 我還這般好看； 明天，唉！明天 什麼都已凋殘。 ※ ※ ※ ※ ※ 儘在這一會兒 我還有你；
死呵，唉！ 我祇合孤零零的死去。 孤 寂 尼采(H. Nietzsche)原著 寒鴉悲鳴着， 颼颼地飛進城去； 天就快下雪了： 現在還好， 你的故鄕不曾完全拋棄！ ※ ※ ※ ※ ※ 此刻且停一會， 囘頭望罷， 唉，已經多遠了！ 儍子，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當着冬天 還向世界去避？
※ ※ ※ ※ ※ 世界——萬頃沙漠的愁門， 裏面冷酷的沉寂無聲！ 那個像你這樣失足的， 永遠也不得棲停！ ※ ※ ※ ※ ※ 現在你歇住了， 你的面已轉成灰白； 但是你嚴冬飄泊的命兒已經定了， 好像裊裊煙痕， 永竄入蒼涼的天色。 ※ ※ ※ ※ ※ 飛罷，鴉兒， 你叫的音調， 像沙漠中鳥聲那般啞閉！—─ 藏起你血紅的心兒，儍子，
在冰雪堆中， 厭惡坑裏！ ※ ※ ※ ※ ※ 寒鴉悲鳴着， 颼颼地飛進城去。 天就快下雪了： 現在痛苦呵， 你的故鄕已完全抛棄！ 沙拉煞斯查的夜歌 尼采(Nietzsche)原著 不安靜也是安靜不了的 在我心裏； 他忍不住要喊出來了。 我心中朝着愛的渴望， 用的就是愛的言語。 ※ ※ ※ ※ ※
現在祇是夜裏： 我的渴望泉水似的迸裂， 我要喊出來呵， 也是不能自已。 ※ ※ ※ ※ ※ 現在正是夜裏： 所有噴湧着的泉聲愈高； 我的靈魂 就是一般噴湧着的泉水。 ※ ※ ※ ※ ※ 現在正還是夜裏： 愛者的歌 終久也都醒過來了。 我的靈魂就是一個， 在這些歌裏。
神聖的本體 侯德琳(Hoderlin)原著 你太古的安寧， 常被我攪了， 神聖的本體！ 你從我學到的， 祇是沒人知道的生命苦痛， 沉在心底。 ※ ※ ※ ※ ※ 啊，請你忘記，請你恕我！ 好像月下浮雲， 我生命淡淡的經過。 你甜蜜的光痕， 安靜地， 還是合姿照着！
還 鄉 巫蘭德(Uhland)原著 呵，鳥道！你已經是陣陣發抖的， 望你不要斷塞。 呵，山巖！你像是搖搖欲墜的， 求你不要崩裂。 世界不要沉淪， 穹蒼不要傾倒： 且讓我先和最親愛的， 同在一會兒罷了。 遠 處 巫蘭德原著 我願歇在樹林的底下， 高興地聽着鳥聲。 鳥呵，你所唱的，爲甚這般透入我的心神！ 難道你在遠處，
也能知道我的愛情？ ※ ※ ※ ※ ※ 我願歇在此地的溪邊， 沿溪浮着花的香味。 花呵，誰把你送來此地？ 難道是你由我甜蜜的從遠處送來 作我們心坎上愛情的表記？ 心 願 莪瑪開顔(Omar Khayyam)原著 要是我能同你， 愛呵，秘密的 和造化小兒定計； 抓住這苦惱的宇宙安排， 一把搦得粉碎！ 可能依咱倆的舖排， 重造得更稱我們的心意！
懷 思 莪瑪開顔原著 心中懷明月， 生來不解缺。 天際月重圓， 相窺亦枉然。 祈 禱 密此克未樞(Mitzkevich)原著 給我們罷，上帝， 一個恢復自由的戰爭， 給我們武裝， 給我們獨立國家的象徵， 給我們自由， 給我們戰場的死， 祇求死後在祖國葬身。…… 但是國家的自由，
總求在我們這生看見，—─ 統一，完整的統一• 上帝，求求你賜給我們。 原文爲密此克未樞(Mitzkevich)所作。波蘭復國元勳皮爾蘇斯基元帥(Goseph Filsudski)於波蘭未恢復前奔 走革命時，常常背誦。讀此有感，爱譯中文，時爲二十六年三月，中日戰爭發動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