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介面

{{ item_title }} 關閉選單 開啟選單 字體大小 文字間距   行距
Mouse on and zoom in

{{item_page_no[page_index]}}

{{item_page_no[page_index]}}

 

文本推薦

 

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石濤的自畫像和石濤的哥哥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48/11/22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日記與回憶
Key Words (A vocabulary for biographical information)
石濤上人自畫像; 石濤種松圖; 傅抱石; 湯燕生; 石濤; 哥哥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8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94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99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石濤的自畫像和石濤的哥哥   讚美和欣賞石濤藝術的人,當然可以想像石濤瑰奇磊落的胸襟,瀟灑出塵的風度。但是石濤生來 的容貌如何,却難得到眞確的想像。卽其裝束,也常引起人的懸揣。從石濤五十九歲時請八大山人爲 作大滌草堂圖的信裏,說是請他「勿畫和尙,濟有髮有冠之人也」,這句話看來,不免更使人墮入五 里霧中。   陳伯莊先生爲傅抱石先生所印的「石濤上人年譜」,上印有一「石濤上人自畫像」,畫上題曰: 「石濤種松圖,甲寅冬自寫,戊午冬朱野雲爲墨卿臨。」款後復有嘉慶三年伊秉綬(墨卿)的題記。 這雖是石濤死後九十一年的臨本,自然也是一件可貴的轉手資料。但是石濤自畫像的原本,是否尙在 人間?   今年五月間我將重返印度的時候,有人持石濤種松圖手卷的原本眞蹟,來向我求售。我審閱以後 ,喜出望外,因爲這不僅是一件藝術品,而且是一件藝術史上珍貴的材料,不是平常硏究石濤的人, 不會注意到他的重要性上的。所以我決計把他留下來了。   看了這幅原本之後,方知道伊墨卿所蔵的臨本,節略得太多了。原畫長一百七十公分,高四十公
分,紙本甚爲完好。大部份均用淡墨,而稍雜淺絳。開卷卽是削壁雲松,經五株夭矯的松樹以後,又 有兩株大松,松下橫一巨石,石上坐一石濤,手持長柄钁,意態閒適,風神瀟灑。前面有小松三株, 似新種下去的。他的右後有修竹一株,再右邊有未種下的小松四株。其上就是石濤自己的題句。再右 有一猴子和一淸秀着淡黃僧衣的小沙彌合作抬小松一束,計四株,來供石濤栽種。這種奇妙的幻想, 祇有這一位奇特的天才,才會着筆。又見枯松一株之後,卽有竹子一叢,計十三竿。最後有大松一株 作殿。計在石濤自己題句之前,有鷹阿山樵夫戴本孝、東海蘇闢、繡水王槩的題詩。其題句之後,又 有穎川汪士茂,黃海祖琳(僧)和黃山湯燕生的題詩。都寫在原畫之上。這六位都是石濤的朋友,爲黃 山附近一帶的畫家和名士,其姓名我都曾考出,可惜不曾帶在行箧之中。他們的墨蹟,充分的保證了 這原畫的眞確性。更可以從此硏究石濤的交遊。石濤這畫自署是甲寅冬日畫的,與臨本所記相同, 這年爲公元一六七四年,時石濤年四十五歲,則此畫係在臨本以前一百二十四年所作。臨本僅畫石濤 坐石上,手持長钁,右置未種小松四株。原畫的前後均一槪節略。尤以節去猴子與小沙彌抬樹一段, 最爲可惜。而寫石濤的容貌,又大大的不能傳神且頗走樣。把一位淸雋絕倫的石濤,畫得憔悴而無神 采。   至於原本石濤的容貌呢?我方才說過是風神瀟灑,淸雋絕倫,但尙不足以盡畫中之意。他面貌的 雅秀,顯出是貴胄的出身,而其表情,則吐露藝人的修養。雙眸淸徹,神態幽遠,短髮前覆,兩鬢微 長,顯然非經刀剃,但惜其後面未現,致髮裝仍難懸揣,鬚不多而秀,手長而指削。手中長钁,竹柄
而鐵端。惟其身上衣着,紋路重重,橫斜向上而成曲線,似有難解。不意余於三十七年十一月初參觀 印度藝術展覽會於新德里督署,見第五世紀笈多(Gupta)王朝雕刻的釋迦牟尼像,爲一印度藝術史 上極精之作品,其所表現釋迦之僧衣,摺痕幾與石濤所畫者毫無差別。於是恍然大悟,知道我一向所 謂難解者,不過是少見多怪而已。   石濤自己的題句,是用隸書寫的,頗爲瘦雋。現在且把原文錄下:   「雙幢垂冷澗,黃檗古遺踪。火刼千間厦,煙荒四壁峯。夜來曾入定,歲久或聞鐘;且自偕兄隱   ,棲棲學種松。   時甲寅冬日淸湘石濤自題於昭亭之雙幢下。」   詩前蓋引首章曰「學書」,末蓋「臣僧元濟」一章。可見第二章在石濤四十五歲時已經鐫用。可 是此詩不僅具郊瘦島寒之感,且有亡國的隱痛,流露其間。從第三、四、五三句中,均可意會。第七 句「且自偕兄隱」,分明說他是藉僧衣而隱,或是隱於僧寮。而「偕兄」二字,引起了我後一段文章 。這幅畫和這首詩所寫的情景,乃是安徽宣城敬亭山中的雙松墖,詩上所謂「雙幢」,正是指此。   再讓我把石濤自題以前他三個朋友的題句,和自題以後他三個朋友的題句,一倂錄下來: 「寧種天上楡,寧栽海上桑,何必種松山之陽?那有千年不壞古道場?卽今荆棘滿天地,桑楡弄   影何蒼涼,誰見一時種松千尺長?勸公抛却手中钁,孤嘯江天豈不樂?   鷹阿山樵夫本孝敬題」
「有覺斯世,長驅自御。時至事起,成功則去。天風不覊,浮雲何處。   東海蘇闢」 「好向雪泥留指爪,選將白石種龍鱗,坐依雙墖同伴,手漑千株結化身。紙上分明相對語,胸 中早已有斯人。松根淨拂爲招我,放膽空山活鬼神。   繡水弟王槩頓首」 「時戊午長至,石公和尙應鍾山西天道院之請,舟過鳩江,出種松圖見示。展卷酣讀,恍然導 我身外之身,生我想外之想。遂成二偈,用誌廿載心交。不避續貂,深慚疥壁。博和尙輾然一 笑。 蘿衣藤杖點松花,日日鋤雲伴赤霞;莫道湘山無古佛,前身無量是吾家湘山無量壽佛始此。和尚慧睿 奇姿,能仁偉抱,其後身耶? 蘖院風流誰可堙,開山不作住山人;翛然臺笠西天界,俯看千松百世新。   潁川弟汪士茂惕齋父贈」 「想見栽松舊主賓,長鑱木柄水雲身;黃猿智盡前驅力,白石心堅後起人;故態可能忘宿昔,癡 情原祇愛淸貧;相逢此夕爲何夕,並作羊腸阮步兵。 咄哉黃檗山中老,貫學翻空却又來;天下豈全無識者,古人偏自扼多才;遺陰手植雲千畝,浪跡 身隨海一杯;凡聖路頭容不得,抉開詩窖活深埋。   壬申冬日爲石老法弟和尙題兼正黃海祖琳」
「面茲瞿曇,天然靜樸。素尙絕塵,孤標凌玉。韻高於桐,人澹於菊。弱齡罹屯,偕兄棄俗。香   梵齊修,祖筵雙續,息心了義,開蒙振朴。洪鐘待扣,昏衢與燭。弘濟有願,人天感觸。晏坐厓   巔,經行澗曲。自把長鉏,荆榛淨斸。植此雲根,貞松幾束。節目磊珂,根株盤伏。凌冬詎損,   歲寒滋綠。吟嘯其間,含毫絢縟。妙盡通靈,元人比躅。師胡不廉,文事兼屬。惟師含笑,煙雲   過目。瞻對忘疲,虎頭金粟。   俚頌上石濤大師呈正黃山弟湯燕生」   從湯燕生「弱齡罹屯,偕兄棄俗。香梵齊修,祖筵雙續」的詩句裏,知道當時石濤還同他的哥哥 一道在黃山一帶做和尙。但是他的哥哥的名字是什麼?   傅抱石先生的「石濤上人年譜」第四十六頁有一條說「公元一六七○年,上人年四十一歲與師兄 喝濤同至宣城。」抱石先生僅稱喝濤是他的「師兄」,而沒有注意到喝濤就是他的哥哥,可是明遺 民梅瞿山(淸)的「天延閣集」裏瞿山與孫靜庵、蔡玉與澹公同訪石濤與喝濤於金露庵一詩,分明 說:  「逸興偶然聚,相携問兩濤。單枯郊路近,水落石橋高。嘯自林中出,禪於畫裏逃。山樓閒半日   ,眞覺此身勞。」   再過四年(一六七四),瞿山寄懷敬亭山裏的二濤一詩,更說得明顯:
「敬亭雙松墖,兄弟一空門。寒任穿蓬壁,饑常斷菜根。蓮花霜下吐,負葉月中翻。樂土原無着   ,何憂近塞垣。」   又過六年(一六八○),瞿山送別石濤赴南京兼致喝師詩云:   「何地堪投足,東西南北人。見萍原不繫,海鶴故難馴。墨撥雲千嶂,颿飄雨一春。金陵棲定處   ,雙錫是天親。」   二濤都是「天親」,又是空門的「兄弟」,這種骨肉的關係,還有問題嗎?   喝濤與石濤同赴南京,一直到石濤五十六歳(一六八五),兩兄弟還在一處。這年二月石濤在南 京郊外雪霽探梅成詩九首,其第八首及其附注云:   「芒鞋細碎落紛紜,靈谷山含蛺蝶雲。冷織晴烘水骨就,臘催寒盡玉肌氳。兩升熱酒騷人醉,⁎   里香茅野客聞。日暮孝陵峯頂望,影隨白鳳入鷗羣」原註:「孝陵梅花塢同尚⁎張亮 家喝兄作。」兩⁎處係原缺文。   此後喝濤的蹤跡,因行篋書籍極少,無法詳加考證。只得留待他年,或讓他人循此線索,加以硏 究,一定能有所獲。石濤到五十六歲還同哥哥喝濤在一起,其友愛之深情,可以想見。卽此亡國後四 十年左右,共處空門,遁跡深山,兄弟二人,相依爲命,過那瞿山所寫「寒任穿蓬壁,饑常斷菜根」 的生活,更可使我們仰慕他們深摯的天性,絕世的高風!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書於新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