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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熱得痛快
Identifier (Dublin Core)
Date (Dublin Core)
1947/6/10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日記與回憶
Key Words (A vocabulary for biographical information)
新德里; 五六月; 乾熱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8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90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94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熱 得 痛 快   是預言罷,我曾經說過,若是冷熱的境地都不能避免,我情願冷,可是冷要冷得痛快;熱要熱得
痛快。   不幸預言果然有中的時候,前年一月我在廸化冷到攝氏表零下四十二度,今年五月和六月在新德 里最熱熱到華氏表一百十六度半。今天朋友們來說,昨天午後二時在馬德里熱到一百三十度,但是汽 車裏低得過這度數嗎?因爲汽車的鋼板和絨墊,不但傳熱而且蓄熱。有時因公出去的時候,却常在正 午的時間。我於是喟然嘆曰:不知道是什麼道理,我專是走極端! 話又說囘頭了,廸化的冷眞冷得痛快,因爲是乾冷;新德里的熱也眞熱得痛快,因爲是乾熱── 至少五、六兩月雨季未來的時候是如此。   廸化和新德里同是沙漠裏的綠洲,各靠一條河流,造成這兩個綠洲的風景。尤其是新德里的電氣 灌溉,把他變成一個高樹參天綠茵舖地的人工設計的新都。不在飛機上看,不知道人工的偉大。   有人說五、六兩月是新德里最壞的天氣,若是從乾熱的眼光來看,或者可以說是最痛快的天氣。   兩個月來,天天總是在一百十二度到一百十六度中間廻旋──去年曾到一百二十一度──最厲害 是他堅持到底,決不間斷。熱到椅子成炕,桌子成炕,床更是炕。手抓到開門的銅球,好像抓到烙鐵 。睡覺徹夜對着風扇,決不會使你傷風。最好的是自來水,開出來可到八十五度,因爲沿途的水管經 過的是沙層。洗澡的熱水自然停燒,豈不是對於燃料的經濟嗎?我想洗冷水澡而不可得,後來一位英 國爵士的夫人敎我道:「你要用冷水,可開熱水龍頭。」我試了一下,果然可以低下二、三十度。但 是至多不過半分鐘時間。
在乾熱的天氣之下,我覺得兩句中國成語,一句是對的,一句是錯的。「欲哭無淚」是對的,因 爲不等眼淚出眶已經蒸發了。「汗牛充棟」是錯的,因根據同樣的理由,牛和人都不出汗。可是你要 去赴什麼鷄尾鴨尾的酒會,或是正式的晩餐,「胸無點墨」「尾大不掉」的衣服,把身體和空氣隔絕 了,那又是汗洽重衫。我也如法泡製過幾次,後來覺得實在受不住了,於是改穿我們中國禮服,沙質 的藍袍黑馬掛。改裝的時候,不但是如釋重負,簡直是飄飄欲仙。凡是在這場合裏遇着的外國人士, 誰不羨慕,說這是最合理的衣服。我看他們的表情,決不是好奇,也不是客氣,而是出於中心的讚美 。在這般天氣之下,若是他們有自由選擇的話,誰願意受着嚴重的壓迫。(尼赫魯先生也有一套袍掛 ,是蔣主席送的,他曾穿過,祇惜是寧綢而不是紗的。)   乾熱的時候,身上雖然不見出汗,却有一種附產品,這就是皮膚上浮出來的細而且白的結晶體 ──精鹽。人身的鹽質本來汗裏也有,汗的水分蒸發了,鹽質仍然留在。若是大家都把他括下來,倒 可以成立一家極大的精鹽公司,其質地恐怕比久大的出品還要精純!於是有朋友告訴我,在此地喝水 ,最好加鹽質,以事補充。可是喝鹽水更覺口渴,口渴更要喝水,豈不是惡性循環嗎? 傍晚的散步,千定不可走傍紅砂石的牆邊,或是沙上,而二者以新德里獨多。不小心靠近或踏上 了,眞像原子彈投擲後鐳性的輻射。可是印度朋友們毫不在乎。當正午沙地受熱總在一百三十度的時 候,還是打赤腳在走。可佩!可佩!   風,有沒有?是當然發生的問題。可是風有好壞之分,全看他來的方向。東南風從海面吹來,還
帶幾分涼氣。西北風則從沙漠吹來,常常帶着曬熱的細沙,每粒都有鐳性,觸到身上,好像花炮放出 來的火花。   若是辦公桌子像電熨斗,那床自然是火炕。睡覺的方式是:上床去──跳火炕,我初來睡有墊的 軟床,眞成了蒸籠裏的螃蟹,房間化作鍋爐。有十四夜不曾睡好,不能不另想辦法。於是買了一張空 心帆布床,索性睡在露天,仰觀星斗,名爲露天,實在乾得沒有露水。而且蚊子都乾死了,何須帳子 。第一夜睡不着,怕的是烏鴉會停在我額角上,啄我的眼睛。後來打聽到祇有孟買鳥葬場的特種烏鴉 ,這般無禮;至於新德里的烏鴉無此習慣,也很講禮貌,於是我放心了。第二夜還睡不着,怕的是一 種火鍊蛇叫Cobra,頭有鷄冠,會來咬我。後來知道園中有一種松鼠叫Magose,專咬火鍊蛇;有他 們在此,火鍊蛇廻避,於是我又放心了。第三夜什麼也不管,專心睡覺,居然睡好。半夜醒來,口占 一首絕句道:   樹高影掛月輪邊,臥對蒼天懶問天;   惟恐毒虼來噬腕,多情松鼠護床前。   今晩過熱,做不成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於是做這篇散記,聊作淸涼散,並向國內友好報 道我的一種經驗。   友好們不必關心我,爲我着急。人,這奇怪的動物,在他生命過程中總得有種種不同的經驗。什 麼經驗都要能克服得過,才完成可以囘憶的人生。所以我不着急。聽說下月初貿易風帶雨光降,整個
新德里到十月裏錦簇花團。三十六年六月十日,新德里。   ──民國三十六年六月二十日,臺北「中央日報」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