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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詳細資料

Title (Dublin Core)
九一八前後的幾件回憶
Identifier (Dublin Core)
Creator (Dublin Core)
羅家倫
Type (Dublin Core)
日記與回憶
Key Words (A vocabulary for biographical information)
九一八; 陳銘樞; 一二八淞滬戰爭; 汪精衛; 王賡
volume (Bibliographic Ontology)
8
page star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24
page end (Bibliographic Ontology)
432
content (Bibliographic Ontology)
九一八前後的幾件囘憶  九一八事變發生以後,全國一致的慷慨激昂。當然對於這個重大的國恥,凡是有熱血的人,都會 感到義憤塡膺的。可是中間許多有政治作用的集團,反而利用這個機會,來借題發揮,來快意自己的 恩仇。其中最顯著的,一部份是共產黨。一部份是在半割據狀態的廣東,以陳濟棠的軍隊爲後盾,鄒 魯做秘書長的廣州政治分會,集合了一般人,爲實力派搖旗吶喊,來增進自己的政治地位。  當這時候,中央處境困難極了。第一、在國家毫無國防準備的形勢之下,絕不能孤注一擲的同日 本打仗;第二、政府雖總用安內攘外的主張,可是在這個時候旣不能大擧剿共,更不能用武力來解決 廣東問題;第三、民國二十年那年,全國大水,這嚴重的水災,使長江流域產糧食的區域,都變成災 區,而且無數災民嗷嗷待哺。這如何還可以大規模的作戰呢?我還記得有一天蔣主席問到我對於時局 的意見,我就把上面的情形分析給他聽。並且陳說我自己的意見道:「現在針對着中央政府的有上面 四個敵人,卽日本人、共產黨、水災、和廣東割據的形勢。現在旣然無法對日宣戰,水災的災情和糧 食問題一時還不能解除,共產黨還是要乘機蠢動。這三方面都是沒辦法作有效的對付。現在祇有一條 路就是設法同廣東妥協。」其實這番道理不必我講,我想蔣主席那時候以他統籌全局的眼光看過去,
這個形勢,他一定亦是胸有成竹的。所以,他最後派重要人員到廣州去商量,和他們協議共赴國難。 那知道那時候廣州方面堅決的主張,以蔣主席下野爲條件。並且還要叫他親信的軍隊八十七、八十八 師(都是裝備比較精良的)退出原駐防的京滬區域,由陳銘樞的第十九路軍,包括蔣光鼐、蔡廷鍇、 戴戟三個師來接防,以陳銘樞爲京滬衞戍司令官。當時八十七、八十八師迅速的退到浙江,這就是當 時他們所要求的京滬軍事環境的改變。至於政府環境,廣東方面要求國民政府主席應當不負實際行政 責任,推選年高德劭的老先生來擔任,所以當時蔣先生辭去主席以後,選擧林森(子超)先生繼任( 當時他還是立法院副院長,不過他是極有品德和修養的人),內閣則由孫科出來做行政院長。孫科以 陳銘樞爲交通部長,因爲他是當地有軍事實力的人。而以陳友仁爲外交部長。從前政府裏的人,大部 份都離開了,祇有一部份參加中央常會和中央政治會議的人,還留在南京。我因爲參加當時的政治會 議和外交會議,並且爲了中央政治學校(其前身爲中央黨務學校)還是由我負責,所以留在南京。孫 內閣一開始,就由陳友仁提出對日宣戰問題。這件事太嚴重了,這是國家存亡的問題,絕對不是可以 拿來見好於一般意圖快意一時的人來做政治資本的。爲了這個問題,我們站在國家民族立場上,和陳 友仁力持爭辯,他辯到無任何理由可說時,還是始終不肯放棄對日宣戰的議案。蔣先生那時候在奉化 ,聽見這個消息,親自寫了一封信上林主席,說明這種辦法可召亡國之禍,千萬不可讓陳友仁行險僥 律;萬一政治會議擋不住的話,他請求林主席不要在宣戰書上蓋印。同時亦有信給我們,要我們痛陳 利害堅苦支持。我記得一晚,大槪是討論這個問題的第四晚,中央政治會議在中山門內的勵志社開會
,陳友仁還是用英文反來覆去背說他的意見,傅秉常以外交部次長的資格替他翻譯。我們堅持我們的 理由,雙方壁壘森嚴,對峙到午夜三時,吳鐵城站起來說:「今天太晚了,我們囘去睡吧!」於是乎陳 銘樞大怒,跳起來拍案大駡,說是國家快要亡了,還要睡覺。他似乎很強硬的樣子,可是以後許多表 現並不如此,這眞是孔夫子所說的「色厲而內荏」。孫科在這幾天辯論之中,雖然表面上支持陳友仁, 可是實際上却沒有壓制反對宣戰派,大槪他也意識到這個局面,他不好支持。於是這個問題,暫時懸 擱起來了。這也是我們所希望的,爲的是要免除國家立刻的重大災禍。孫科的內閣本身就非常脆弱, 他亦並不能代表廣東。就在這個擋口,蔣先生和汪精衞合作的醞釀已經成熟。在當時汪的號召力當然 要遠在孫科之上,他那時候還有一部份所謂改組派的羣衆,他的部下一部份臨時加入中央執行委員會 和政治會議。那時候日本在上海製造的形勢已經十分嚴重,汪精衞先蔣先生到南京,召開政治會議, 這個會議是下午四、五點鐘開的,我亦參加。第一個議案就是通過汪爲行政院長。內閣裏面顧孟餘擔 任鐵道部長,羅文幹(鈞仁)擔任外交部長兼司法部長,陳公博擔任實業部長,陳銘樞還是交通部長 ,何應欽軍政部長,朱培德參謀總長。最後又提出設立軍事委員會,請蔣先生擔任委員長。若是我記 性不錯的話,這就是一二八淞滬戰爭發生的那一天。我們在會場裏接連的收到上海的電報,報吿中、 日軍隊開始衝突的情形。當時蔣先生還來不及就委員長職,他以常務委員資格遣調在浙的八十七、八 十八兩師,星夜增援上海。同時命令在江北的稅警團(這是宋子文做財政部長時候購買了美國軍械訓 練的一個總隊,大約有一師多人)亦參加作戰。於是這轟轟烈烈的一二八戰爭,就在上海打起來了。
戰事爆發以後,不止上海,並且南京亦受到嚴重的威脅,因爲下關江面和長江的上游,都有日本 的軍艦,他們向上海撤退的時候,曾經炮擊南京城。於是中央政治會議又在勵志社開會(所以不在丁 家橋中央黨部開會的原因,大槪是因為這個地方離下關兵艦炮線太近),決定政府遷往洛陽,以該處爲 行都。這一個遷洛的命令,是由汪精衞親筆寫的,我在勵志社親自看見他寫,大約祉費了二十分鐘, 不得不稱讚他的敏捷。宣佈以後,林主席和汪內閣大部份的人員都過了長江,暫時停留在浦口北邊的 一站叫浦鎮。我留在南京,那天晚上,我去薩家灣交通部長官邸開外交委員會,留在南京的大部分是 軍事人員,那天出席的有陳銘樞、何應欽、朱培德諸人,時候是晚上八點多鐘,大家討論到外交部長 羅文幹離開南京而赴洛陽,對於許多及待商榷的問題很不方便,所以當晚推我到浦鎮去找羅文幹囘來 ,我答應去,但是我說:「不能由我個人去邀請,應當由在此地負責任的朋友們寫聯名的信由我帶去 。」當時卽由陳銘樞執筆,寫了一封信給林主席和汪院長,請求叫羅外交部長囘京,寫好之後,由陳 銘樞、何應欽、朱培德三人簽名。我身邊帶了這封信由何應欽的王副官同我一道到江邊準備一條小火 輪渡江。那知道我們在天氣正冷北風怒號的江面上,看見了一個小火輪由對江而來,正要靠岸,我正想 坐這條輪船開往江北,執行我的任務,那知道這船上第一個下來的人就是羅文幹,我說:「你來了, 好極了,我正要過江去找你。」他說:「我亦覺得在長江北岸沒有外交可辦,所以我自動要求囘來。 」這再巧亦沒有了,於是我們同坐一輛汽車囘到薩家灣。那會還沒有散,大家一起非常高興。此後一 個時期,我不但參加南京的每次外交、軍事會議,並且鈞仁約我天天晚上到他外交部去,遇事彼此商
量,那時候徐謨已經擔任次長,我們三個人在一道,倒也頗不寂寞。每次晚上總是等到一、二點鐘才 散。在十二點的時候,照例吃一大碗麵做宵夜,覺得其味無窮。在這一個短期之內,頗有幾件事情値 得囘憶的:一件是芳澤謙吉,就是當時日本的外相,知道羅文幹擔任中國的外交部長以後,打個電報 來道賀,並且敍說他們當年在北京時代所發生的友誼(當時芳任駐北京公使),可巧這個電報收到的 前一天,正是日本兵艦炮轟南京的那天,於是我們商量要不要覆芳澤。結果認爲兩國雖然在交兵,却 沒有宣戰,不妨覆他一下吧!可是電文的措詞非常困難。鈞仁和芳澤在北京的時候,自然是很熟的朋 友,現在他來攀交情,旣然於公無話可談,於私不妨略爲帶到一下。提到交情這個字上面,究竟於心 不安,鈞仁非常躊躇,結果我主張在這交情二字上面加上一個 “ Past ” ,鈞仁爲之拍案叫絕。還有一 件事,就是有一天開外交委員會的時候,陳銘樞和幾位將領一再問鈞仁說:「現在我們打得這樣子了 ,請問你外交上有什麼辦法?」鈞仁被他們問倒了,囘答道:「你們打啊!你們打,我才有辦法。你 們穿軍服的人不去打仗,來開外交會議,叫我有什麼辦法?」這種不留餘地的話,在當時是眞不相宜 ,可是不失爲快人快語。還有一件事我記得很淸楚,就是有天晚上陳銘樞對鈞仁和我道:「我的部隊 快要打光了,怎麼得了!我祇希望最後還能給我留五千人,我還有把這部隊恢復的希望。」他離開以 後,鈞仁對我說:「你看,眞如(銘樞號)腦筋裡,還是這一套軍閥思想,總是想保全實力。」   這樣的情況,過了幾個禮拜,後來中央在洛陽召開中央全會,我得前往參加,經過徐州轉隴海路 到達洛陽,住在吳佩孚練兵的西宮(一作西工)。當時洛陽一切設備非常簡單,可是大家的情緖却非
常高昂。承狄君武兄叫人替我買了一張床,一付鋪蓋。我睡下去的時候不覺得,到半夜感覺全身跟受 了夾板一樣,連氣都透不轉。那知道下面的墊被是放在幾根大的竹片上,我翻身的時候把半截身體夾 在竹片中間去了。這亦是一種不常有的經驗。這一次中全會的宜言是我起草的,不過上千字,恐怕是 自有宣言以來最短的一篇。以中全會名義慰勞第十九路軍和第五軍的二個電報也是我起草的,以後刻 在南京郊外靈谷寺的陣亡將士墓前的二個小的紀念亭子上面。想不到民國三十五年還都以後,重遊靈 谷寺,發現這兩個電報的刻石已經剷除了。當年在洛陽通過這兩個電報的時候,是汪精衞擔任主席。 以後剷除的時候,恐怕亦就是他在南京主持僞政權的主席任內吧!說到此地,能不仰天長嘆!  說到淞滬方面的軍事,以毫無設防的商埠地帶,僅靠幾條小河似的濠溝來抵抗日本海、陸、空軍 的立體攻勢,眞是一種不可想像的局面。凡是參加的部隊,都有慘重的犧牲。許多共產黨和他們的同 路人常常有意侮衊中央,說是不肯增援,這決不是事實。在當年廣東要求改變淞滬軍事環境的要求之 下,中央部隊在淞滬區域的都已被迫調開,一時不易調囘。加上在民國十九年馮、閻叛變,這一場中 原大戰,中央的部隊亦犧牲不少,元氣不曾恢復。又加上江西共產黨牽制牢一大部份中央的軍力。擧 一個例吧,蔣先生想在江西抽調蔣鼎文所帶的第九師,亦是戰鬥力最強的一師,由江西轉浙江,應援 淞滬,那知道蔣師一經開動,中共的軍隊就在後面追撃他們;於是他們又囘頭把中共軍打退,再向前 走,這已經躭誤不少時間了。又加上當時浙贛路還沒有動工,軍隊全靠步行,蔣師費在路上的時間就 須要一個月。等到到達浙江的時候,瀏河登陸,已經成爲事實。上海的戰事亦就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中央的決策,本來是願意用一切的力量,把淞滬戰事支持到當時在比利時召集的九國公約會議開會和 討論結束的時間。不是實際上軍事無法支持,斷無自己不肯拚命的道理。可是因爲犠牲的慘重和敵人 側面襲擊的成功,終究再不能支持二、三個星期,眞是一件恨事。可是,以後淞滬停戰協定的訂定, 並不曾附任何政治上損失國權的條件,固由於郭泰祺(當時外交部次長兼上海特派交涉員)善於運用 英國式的外交;同時,日本對於九國公約所給他的壓力,亦不無影響。   還有兩件事,可以在結束這段記載以前附帶的提一下,第一件是當時社會上盛傳的王賡獻地圖。 這件公案,王賡和壽慶是美國西點陸軍大學的畢業生,當時任稅警團的旅長,他是陸小曼以前的丈夫 。在淞滬戰爭的時候,有許多將領,尤其是廣東將領在戰場上打得疲乏的時候,常常溜到租界裡去享 受一番,這幾乎是很普通的現象。他們認為日本軍隊不會再租界裡採取任何激烈行動,王賡便是抱着 這種心理的一個人。他膽大到絕對荒唐的地步,竟跑到黃浦灘外白渡橋畔英國人開的 Aster House 裡去,那裡離開日本總領事館不遠,被日本人的特務發覺了,跟隨他進去,逮捕住他,刼去了他的皮 包。外面人說是皮包裡有軍事地圖,可是據軍事方面有關人說,皮包裡祇有一本支票和若干名單,並 無軍事地圖。眞象如何,自然我們無法確定,說他去獻地圖是決不會的。假定他要出賣軍事秘密,在 當時租界裡有的是門路,決不會做得這樣笨。至於他的行動不檢點,敢於如此的輕擧妄動,眞是絕無 可恕。以後他亦就從此倒楣下去了。在抗戰的時候,他仍在軍事機關服務,因公被派赴埃及,後來死 在開羅。第二件是十九路軍以後所遭遇的不幸。本來十九路軍是在北伐前的廣東第四軍裡面分出來的
。後來北伐軍到達湘、鄂的時候,擴充爲第十一軍,由陳銘樞擔任軍長。再後來共產黨操縱武漢政府 ,鄧演達和張發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第十一軍接收過去了。等到寧漢合作,蔣總司令復職再 度北伐的時候,蔣、蔡二師得到了中央的補充,擔任津浦線上山東泰安一帶攻守的任務。自此以後, 蔣總司令非常的扶植他們,九一八之後願意將京滬線的衞戍司令長官叫陳銘樞擔任,就是中央對他們 非常信任的表示。可是在淞滬抗日這一戰,共產黨及左翼分子,在十九路軍方面儘量做工作,實行他 們的反間計,造成很普遍的空氣,硬說中央不派兵增援淞滬,爲了要借日本軍隊來消滅十九路軍,這 眞是最不近情理的宣傳,可是衆口鑠金,這種宣傳在民間和十九路軍部隊裡,居然發生作用。凡是上 海一帶,勞軍的大量捐款和物資,都指定專給十九路軍,不給第五軍和稅警團。一方面捧十九路軍, 一方面想激起其他部隊的惡感,這種計劃是很毒辣的。淞滬戰事的時候,上海一帶的人民,都非常熱 烈的捐輸。據十九路軍裡面有代表性的人說,在淞滬戰事結束以後,他們所餘的現款約有三千餘萬元 。陳銘樞志滿意足,以爲這是他政治的資本。戰後他的部隊開往福建,自以爲是民衆的英雄,可以得 到全國擁戴,於是就造成所謂人民政府叛變中央的一幕滑稽戲。這次的叛亂,很快被中央打平,原因 有二種:一是中央知道他有異圖,有所準備,臨時採取迅速的措施。二是因爲他們將領過過了一段驕 奢淫佚的生活,內部已經相當腐蝕,所以中央軍和他們接觸,他們不但無堅強的抵抗,而且頓時瓦解 了。陳銘樞在北伐和淞滬抗戰期間,和我相當的熟稔。他曾經拜歐陽竟無爲師,硏究佛學,並且取佛 經的眞如二字爲號。可是他六根毫不淸淨,不但不能培養眞如本性,而且到處都放無名業火。本來中
國軍人裡面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就是上馬殺人,下馬念佛。眞如亦並不例外。他政治野心非常大, 一旦失勢,心裡更是不甘寂寞。後來他受共產黨的影響,亦是因爲這個道理。他在重慶的時候,我同 他很少接觸,有一天在珊瑚壩機場送客,遇到了他,彼此閒談,我說:「蘇俄對於波羅的海沿岸的三 小國,是要併呑的,祇要看他同這三國所訂的條約就知道了。」陳銘樞硬要替蘇俄強辯,說是:「這 些蘇俄與他們訂的條約,都是最平等的。」我把條約的內容講給他聽,他還是抹煞事實的爲蘇俄辯護 ,眞如像吃了迷藥一樣。我記得蔣先生於抗戰前在南京的時候對我說過:「陳眞如這個人,一有權位 ,腦筋就糊塗了。」那知道在後面的一段,還可以證明他沒有權威的時候,腦筋更是糊塗。他現在在 大陸上的一切擧動,都足以證明這判斷絲毫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