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陳伯莊函 略述簡體字提倡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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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4/20

羅家倫

函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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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陳伯莊函 略述簡體字提倡之必要 ——民國四十三年四月二十日—— 伯莊吾兄道鑒：許久不見，甚爲懸繫。讀「自由人」上大文，深佩老兄正義感之卓越，不僅爲身受 者之感激已也。弟之提倡簡字，旣不是無風作浪，也無需出此鋒頭，祇是感覺到時至二十世紀的後期 ，猶奉一千八百三十三年以前的許氏說文爲文字的金科玉律，而不爲爭取生存，傳達思想的工具，稍 圖改進，實在保守到近於自殺。尙有許多事實使人看不過去。㈠如爲使小學生保全國粹起見，將其六 年之內所要學的字，加到四千零三十，還要他們寫臺而不許寫台，寫雙而不許寫双，其他如竈鑿鬬等 等繁複的字，層出不窮，稍錯扣分，甚至留級。㈡高等考試時竟有閱卷委員（國文部份的）主張，凡

卷子上有一破體字者扣一分。這類的主張，我以典試委員長的資格，費了好些氣力，方才打消。試問 理工農醫等項科學人才，如何可以從這些不合理的字堆中選拔出來？於是弟不識時宜，提出簡化字體 的主張；其必受衞道老先生們的攻擊，早在意料之中；至於受到許多衞道而較年靑先生們的攻擊，則 不能不爲中國現代化的前途而寒心。就許多朋友的觀察，從靑年和老百姓來說，還是贊成者居絕對多 數，不過他們說話的機會太少，說話的技術較差。還有些調和論與風涼話，也是進步的障礙，其爲害 甚於反對論者。更有人說弟好好的做考試院副院長好了，何必多管閑事；弟深知罪，因多管此種事， 正不合於做官要訣也。現寄上弟所寫的第一篇文印成的小册子一本，請老兄從頭看一下，惠予指敎。 又第二篇文題爲「面對現實的簡體字問題」已見於四月十九及二十日的香港時報，也請老兄批閱。其 實所有的主張都很平淡無奇，所提議可以選擇的字也毫不驚世駭俗。但是批評的人多不從根本問題上 或具體方案上來討論，祇是從幾個字上來挑眼，來糾纏，或是斷章取義的來攻擊，這種旁敲側擊，引 人離開主題的戰略，我是不願應付的。現在我們要有明朗而斬釘截鐵的論點（clear-cut issue）懸在前 面：㈠現行的楷字是否適於現代生活的用途；㈡國民敎育是生活敎育，是否要逼小孩子多費時間來寫 繁複的字，而減少其多學其他生活知識和技能的時間和精力；㈢國家考選各部門的人才是否當以能寫 對正楷爲重要條件；㈣如果二千年左右積下來的楷字不甚合於現代劇變的生活環境，是否應該簡化； ㈤簡化的方法如何（我列的表是對於簡化字體的具體建議，並不是迫人強同，前五表——自甲至乙— —是早經習用而遭禁止的字，我不過爲他們要求合法地位；第六表——庚表——對於部首和偏旁的簡

化，我認爲是以簡馭繁的鑰匙，其簡法均採自碑帖墨蹟和善本書，也並非杜撰）；㈥要保持文學的統 一性與方便性是否要有約定俗成的標準，還是讓大家隨意的簡。現在爭論者不平心靜氣的就事論事， 也不講墨子所謂「立題共許」的辯論方法；這種混戰，是無從打出結果來的。弟如擧錯了幾個字例， 自可承認，這毫不足以損害主題本身的存在問題。但是有些字的時代和解釋問題，弟亦自有所本。如 有人責弟不應當把「翦」「剪」二字認爲下者是上者的簡化。並指出古翦字是作羽毛齊飛的意義解。 然而毛詩裏「召伯甘棠，勿翦勿伐」的翦字，是不是作剪字解呢？毛詩是古文，則古文毛詩中的字不 是古文嗎？這種訓詁上的官司，是永遠打不淸的。所以我自承愚昧罷了，暫時不讓他們淹沒了正題， 留到以後再說。自老兄囘港後不曾通信，夜間展讀大文，頗有感觸，聊抒胸臆。夜深疲乏，塗改甚多 ，尙乞恕罪。敬頌著祺。弟羅家倫敬啓。四月二十日。